第二十三章·三年依伴,相约终生(一)
狗赖本想一个堂堂亮亮的名字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光彩,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个笑话,一个让全校都为之沸沸扬扬的笑掉大牙的事。
兰恬儒,李军胜,杨莉三个人如愿又坐在了同一个教室。他们站在学校门口,大声的笑,笑年少的执意。
然而,选择了离家最近的高家镇中学,就意味一个艰难的开始。
“喂,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学校入学新生的第一名竟然姓兰,不随父姓,也不随母姓,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个姓!”
“哦,我觉得他肯定不是亲生的,估计他的亲生父亲姓兰吧!”
“那岂不是说,他老妈在外边勾搭人了。”
“呵,这年月,绯闻到处飞,搞个私生子算什么!”
“哈,我可听人说了,那姓兰的是他哥跟他母亲私生的!”
“啥,有这种事!”
“那可不,世界大了,什么鸟都有!”
“哇这大哥上了母亲那可是个大新闻啊!”
“……”
狗赖每每走过人群,都会听到这样的议论。一开始总以为不是在议论他,也不去计较,后来有人干脆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才知道这是在说他。他忍着,假装没听见,心想这议论一段子没了稀奇感就没事了吧,可谁知道,那些男男女女成群结队的就喜欢戏论这些。
这些人无聊的开始蔓延,以兰恬儒的流言为开头,议论社会上流传的母女同侍一人、父女同床梦枕之流的骇闻,此议论声也不避着着恬儒,仿佛就是说给他听的。
兰恬儒受尽这些议论的煎熬,夜夜难眠。他翻来覆去的想,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奇葩。这一年多来,除了原来的朋友胖子和杨莉,他几乎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在那里就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坐在教室里,却再也没有心思去听课。他恨老妈,更恨梦中那个女子。老妈就像中了邪,毫无意义的给他捡了个姓,这是为什么,难道她不知道这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困扰吗?难道她不知道这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是个不随父姓的私生子吗?还有那个狗屁的梦中女人,是不是早早就看穿了他可笑的存在,她都等不及他长大,忍不住在他的耳边嘀咕。
现在呢?老妈在看他的笑话,她也在看他的笑话,他自己也想笑自己,这生活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成这样了,他找谁惹谁了啊!
恬儒听到了下课铃声,他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去上个厕所,却没想到被人堵在了厕所门口。
一个高年级的无赖,整天不上课,到处混混的那种,因皮肤黑,被称黑老大。
“狗赖,憋着尿了吧。”黑老大倚在厕所门口,一只脚搭在另一个门框上,拦住了狗赖进厕所的路。
“嗯,憋着了。”狗赖依旧耷拉着脑袋,试图推开黑老大的腿进厕所。
“妈的,你敢推老子,你是不是找死啊。”黑老大用力将恬儒推开,他一个趔趄,没能站住脚,竟然摔倒在地上。从厕所流出的尿将地面弄的泥泞,恬儒单手撑地,抬手看了看手上黑乎乎的赃物。
“我就想进去撒个尿。”恬儒心里窝火,但看着这黑老大比自己高出一头,且脸面凶煞,估计不好惹,就仍和气的说到。
“想进去撒尿,可以啊,从老子裆下爬过去。”黑老大说完就哈哈大笑,旁边的几个小弟也跟着嘻嘻的笑着。
“我又没招你,你干嘛跟我过不去!”恬儒语气稍微抬高了一点,但仍旧没有夹一点点的愤怒。要说不怕这黑老大,那是假话,毕竟比他高一截子,还带着小弟,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我说你瞎啊,老子喜欢杨莉,你他妈的没看见。你这个怂逼怎么配得上她,还敢跟老子抢。”黑老大叉着腰,一脸凶煞的站在厕所门口。
这时恬儒才发现,这一年多来因为自己的烦心事,竟然忽略了杨莉和胖子的存在。虽然每天一起上课,却没有关心他们身边的事。他想起那年二狗抢走了他的二丫,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么个无赖破坏他跟杨莉的友谊。
高家镇中学的厕所是露天的,就那种在地上挖个大坑,然后用水泥摸出来、盖起来留了拉屎撒尿的口子,最后用砖头建起一米多高的围墙。厕所外边依旧残留着几块破砖,大概是当年修建的时候余出来的。
狗赖抄起半拉的砖头,对准了那黑老大的头狠狠地砸去。那一瞬间,二狗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素白的冬季里的一抹红就像一把剑的锋刃,瞬间让狗赖的心滴血。
他颤抖了,因为他曾经看见一个生命就此倒下,倒在冬季素白的一抹红色中,再也醒不来了。忽然他又振作,那不是他的错,二狗不是醒了吗?天生的智力怎么能怨得了他!但那太阳穴的红分明在告诉他,那就是他的错。
黑老大愣了一下,就猝不及防,他或许没想到,在这个人人都称他老大的学校,竟然还有个不要命的家伙敢拿砖头砸他。
黑老大抱着头,哇哇大叫,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染红了他那溜黑的皮肤。
几个小弟赶紧上去围着他们的黑老大,却又一个个慌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你们看我干啥,干那丫的啊!”黑老大倚着门口,露出一只眼来狠狠的盯着恬儒。几个小弟一哄而上将恬儒打倒在厕所外的泥泞中。他不知道自己被踢了多少脚,也不知道自己按了多少拳,只觉得昏昏沉沉,竟然没能憋住尿,哗啦啦的撒了出去。
一泡尿把老子憋死了!恬儒昏昏沉沉的,仰躺在厕所外,看着被电线划成两半的天空。
“哇,你们看,这怂逼竟然怕的尿裤子了,哈哈哈”
一堆人在那笑,几乎全校的学生围过来笑。
黑老大擦了擦头上的血,像一个英雄那样站在人群,他向着恬儒吐了口吐沫,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人群。
恬儒看了看人群,他看见胖子和杨莉蹲在他身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笑了,然后笑着哭了,这一年多的委屈他终于能在这赃物的臭气中仰着天空哭了出来。他觉得这上天应该终于满意了,满意他这个奇葩遭到所有人的讥笑。
胖子背起恬儒,示意杨莉赶紧去报告老师。恬儒在老师的照看下,洗了脸,换了衣服,他能闻到身上的那股尿臊臭,他也能感觉到,老师也在有意的避开他。
恬儒抱着那些衣服,想把他扔到垃圾桶里去,刚出门就碰上王玉峰前来。玉峰一把夺过狗赖手中的脏衣服,拿在手中反反复复的看了一番,然后又检查了一番恬儒。
“狗赖,你身体没事吧。”玉峰摸了摸狗赖的身子,狗赖呲了呲牙。
玉峰拉起狗赖的衣服看了一番,眼泪就下来了,那身上一块青,一块红,难以入耳。
“都怪我们学校管理不力,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不过这事狗赖动手在先,他先拿砖头砸破了高亮的头,高亮才叫人把他打成这样,这是一起恶性的斗殴事件,学校会严肃处理。”站在旁边的男老师是学校教导处的肖主任,他不紧不慢的说着,没有夹杂任何感情。
“王主任,这个确实是狗赖的有错在先,但他的学习成绩非常好,一定会改他的赖毛病,希望学校能从宽处理。”玉峰语气谦和,虽然看到恬儒受了如此大的伤害,但对着学校的老师还是毕恭毕敬,似乎生怕恬儒没地上学。
“嗯,我们一定会考虑这些因素的,我们当初争夺恬儒这名好学生,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
“考虑个狗屁,这学上的有个屁用!走,狗赖,跟妈回家去,这破学校上的有个毛用!”王主任刚说完,这上气不接下气的的李惠兰匆匆赶上来接了话,随即就拉着狗赖要走。
但狗赖没有动,他静静的站着,看着大哥和老妈,他的眼泪再次留下来。他感谢他们的关心,却又恨这个家给了她奇葩的生活。他已经懂事了,在学校了独立的生活,可他们赐予他的,让他的生活百般的艰难。
现在,他要拒绝回那个家。他要往外闯,闯到那再也不能知道他的家事的那些陌生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而要走出去,他就要好好的学习。
他甩开了老妈拉着他的手,转身,默默的走进了宿舍,关上门。
他躺在自己的床铺上,肆意的哭。
“王主任,您不要在意,我妈她人老了,说话不中听。”王玉峰在门外解释。
王主任没有说话,脚步沉重,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
李惠兰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我说了多少遍了,这上学没有用,你偏偏要他出来上学。”
“妈,你就少说几句吧,孩子不上学,整天呆在家里,那能行啊,这出来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你就不要计较了。”玉峰说着,推门进来,他坐在恬儒的床前,吸了一支烟。
烟气在狭窄的宿舍蔓延,恬儒入得鼻来,心里又一阵酸,眼泪忍不住涌出来。
“狗赖,只做对的事,不做错的事,大哥只能说这么多。将来的事还有许多,需要你去勇敢的面对,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就开始怀疑自己,你永远是最棒的。现在做错了事,就要去承担,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挺起腰来,不要哭哭啼啼,除了家里人,没人会因为眼泪而可怜你。”王玉峰语重心长的说着,烟灭了,他又吸了一根。
小事?恬儒拿被子擦掉自己的眼泪。这都困扰了自己一年多的事,竟然是大哥眼中的小事。做错了事,做错了什么事,我有什么错?恬儒这样想着,轻轻的翻了个身,他看见大哥弯着的巨大的背,那烟雾升起,将他笼罩在朦胧之中。
一个弯了背的男人,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事,又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现在假惺惺的在这里给他讲道理,有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