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带来见我们,不会连名字都不能说吧?”他从杂志中抬起头,望着云之初。
那样的目光,安静到同如镜的湖面一般,没有了之前浅淡的笑意,也没有了那丝不怀好意的捉狭,安静到——如同竹园里静静的雪地。
“名字……”
她怔住。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她心上的男子的名字,她也从未告诉过别人,她心上的那个男子的,名字。
先生说过,一个人的名,便是一个人的咒。
一个人被取了一个名字,他便被束缚在这个叫做名的咒里,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便是念出了那一句咒。
她从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还是,根本没有那个人?”他看着她。
灯光微白,落在他的身上,身上的浅蓝色衬衣,仿佛都晕出了柔和的光芒。他望着她,那样的神情通过她的双眸定格在她的心底,然后一点点烙印。
“当然……有。”她喃喃地。
当然,有。
她当然有喜欢的男子,那男子,当然有他的名字。
……
素白的雪地,男子安静地站在雪中。
墨蓝色的深衣极地,裙裾被不断落下的雪花深深浅浅地埋进雪地里。他仰头,望着不断落下的雪花,绝美的面容,在寒冷中僵硬成冰。
她安静的坐在廊上。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被先生收作式神,因为他的阴阳术,她得以以人的形态出现在使人的面前,得以,伺候在他的身边。
她安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心底满是忧伤。
她的身边,站着另一名男子,是青王派来的人。
“太傅,您可是青国人。”男子声音沉重,“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青国毁灭吗?”
雪地里的男子不说话。
这样安静地站了良久,他才转过身来,唇边是仿若永恒不变的笑意:“喔,我原是青国人吗?”他的神态轻松,语气亦是轻松——
可是,她看得到他眼底的沉痛。
“太傅!”男子低声喊道,“您可是青国王族,怎么能说自己不是青国人?”
他轻轻一笑:“青国的王族,莫不是姓殷的吗?”
“您不是……”
“抱歉,我早已经不是殷风——”他眸光明暗深浅,“如今世人都知道,我叫做竹凤浅,在朝堂上,你们也知道喊我一声,竹太傅。”
他不再是殷风,自从看到母亲在雪地里被饿狼撕碎扯裂,自从父亲在耳畔对他说了那一番话,他便不再是殷风,他便不再是青国人——
他叫做,竹凤浅。
……
“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云之初微微地笑着,目光涣散,仿佛穿越时空又见到了那个面容绝美的男子,站在雪地里朝她微微一笑。
她着迷了。
“是吗?”许年恩望着她,嘴角毫无察觉地微微扯开。
“是……”
“那么他叫什么?”
“他……”她深深呼吸,唇边盛开巨大的笑意,在那一瞬间灿烂如阳。
猛然间,呼吸一滞。
许年恩站起来:“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他转身打算离开。
可是,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灵魂,已经回到了虚空之境,那个男子的身边——
“竹凤浅。”
他站住脚步。
“他叫做竹凤浅。”她心上的男子,叫做竹凤浅,那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即使他已经死去,即使她死去,即使天地泯灭——
她都不会忘记的一个名字。
那个,让她成为云之初的男子,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名字,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