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了?”声音中,亦是巨大的悲痛。
云之初觉得,她好像听到了先生心底,有东西一丝一丝崩裂的声音。恍然之间,便已经明白了。
明白了为何先生总是在长廊外对月独酌,明白了为何先生总是在寂寞的深夜,临溪吹一曲《晴雪》,明白了先生独自发呆的时候,眼底的温柔。
“在我们到达青国没多久,被昭祝处死了。”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眉宇轩昂的男子的眼底,有那么可怕的仇恨之火在熊熊燃烧,额角,有青筋隐现,“昭祝要她弹奏《雪之魂》,她拒绝了。所以,昭祝处死了她……”
“他说,既然雪姬不能为明国所用,那么就只能死。”
“大王……”先生低声唤道。
他望着眼前的男子,那个如今叫做殷真的,曾经的他的墨儿。他的心底越发地疼痛,为了十三的死,亦为了——
源墨的死。
云之初知道,她明白,因为,那时的她,是先生的式神,所行,所做,都是先生的心意。
她跟随先生,护送源墨到达青国,看着先生辅佐源墨走进青国的王宫,变成青王子殷真,又看着先生为他筹谋,为他手染鲜血,铲除异己,培植党羽,直到如今坐上青王的宝座。
那个曾经单纯的少年,在短短的年月里,迅速蜕化成最凶猛的饿虎。
“娘,是死在昭祝的手里,十三,也是死在他的手里。”青王咬牙切齿,转身,从墙上取下辟邪宝剑,“噌”的一声,宝剑于银光之下出鞘,直指大地。
“大王……”
“寡人发誓,总有一天,要血洗出云城,要用昭祝的鲜血,用整个出云城的鲜血,来祭奠娘亲和十三!”
浮光一掠,刹那之间,只闻得一声巨响。
身着着虚空之境最大霸主国青国大王冕服的男子,挥剑斩下了身侧一尊青铜虎嘴香炉的首部——
她垂首望去,那炉身上,分明刻了“明宣王天历340年惠赠”一行字。
她在抬起头来看青王的时候,他眼底的愤怒已经尽数褪去,唯有微微发红的脸色,和那断裂的香炉,才让她惊觉方才的一切并不是自己的臆想。
他表情淡漠如冰,透出霸主的帝王之气。
然后——
“时辰到了,先生陪寡人去四海归一殿,行即位大典吧。”
“是。”竹凤浅微微躬身。
是她看错了吧,一向总是微微含笑的先生,那眼底,似乎有了不易察觉的晶莹。他忽然转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然后,微微一笑。
那笑容仿佛再说,无碍。
她怔住。
***
“青王……”云之初愣愣地站在楼梯上,恍然间,手脚已经冰冷。
楼下那个仰着头,目光深沉的男子,分明,是千年之前虚空之境里的青王殷真。原来,自己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男子,的的确确就是他,而他,却更让她震惊地,就在许年恩的身边。
千年之前,他是殷真,她是十三,他是竹凤浅。
千年之后,他是尹树,她是许年惜,他是许年恩。
千年之前,他与她相爱,他只能默默地守护,千年之后,他依然与她相爱,他依然只能,孤独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什么叫做命中注定,什么叫做,生生世世。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走下楼梯。当她恍然惊觉的时候,那张霸气犹存的面容,已经在她面前不足两米处。
“你就是云之初?”连声音,都带着千年之前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霸气。
“是。”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算作是行礼——这些天她已经知道,在这个21世纪的凡间,这样便已经算是礼。
她忽然地自己的承诺,产生了怀疑。
她说要帮助他,得到许年惜的心,得到他想要的幸福,可是她突然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能斗得过天,斗得过生生世世的命中注定。
许年惜挽住尹树的手臂:“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我好像找对了人——年恩似乎已经接受她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呢!”她看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赞赏。
尹树温柔地回视她,声音中充满宠溺:“你觉得好就好了。”转身又问她,“年恩呢?”
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啊——少爷在楼上,在工作室外的阳台上。”
“我们去找他。”许年惜冲着她笑笑,然后拉着尹树上了楼。
她独自站在门厅里。
大门大开,阳光耀眼。
恍惚间,她伸出手去,阳光下,她的手掌呈现出漂亮的粉嫩颜色,仿若透明。然后——五指缓缓收拢,仿若是夜间合上的花朵。
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
“先生,即便是死,小初也要为你争取到……”争取到你所应的的,争取到,那个男人前世欠你的一切,一切。
世界,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