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轩从昏迷之中醒来已是三日之后,地上月洛剑并阴阳盘完好无损躺在她的身侧,然而此刻她身上的衣物,却被尽皆焚毁。卫子轩显得有些羞赧,却迅速朝着流波山南麓疾驰而去,体内有冥色元力流转而出,将她的躯体包裹,元力调动的一瞬之间,那埋于幽府之中的无数元力尽皆融进她的经络之中。虚境。
虚境之下,纳元力于幽府,而虚境之后,吸纳的天地元力则是全然化至经脉之中。此刻卫子轩幽府之中的元力,以一种极其骇人的速度迅速融进她的体内。帝血菩提所唤醒的冥凤血脉,贪婪地将她卫子轩体内的贮存地菩提灵气吸纳。原本该是孱弱不堪的龙象初境的经脉,此刻却是强大异常,完全无视元力融入之后对她经络的肆虐。
流波山埋藏万载的神藏,圣人聂苏所留的天地灵物,以一种极其莫名的方式被卫子轩得到,甚至没有经过所谓生死的缠斗。仅仅只是片刻之间,卫子轩的实力,提升了何止百倍不止。她武道修行至少要花上十年之久,才可能将自己的实力境界提升到如此,而且还不可能将自我肉身淬炼到这样的地步。卫子轩宛若冰霜沉寂十年之久的内心,在一瞬间被提活,或许不久,她就可以跨入郢都,斩下那个破家毁国仇人的头颅。
祁阳关外,青镰骑自沮渠长歌领兵之后便未有动作。此时龙帐之中,只剩下沮渠苍一人坐在单于月椅之上。以荒木雕刻而成的月椅古朴典雅,显现出一种亘古不减的大气磅礴。
“长歌,有可能攻破祁阳关吗?”沮渠苍沉声问道。
沮渠长歌并未接话,整个龙帐之中只有巨炷火光摇曳,将冬夜中的寒冷于死寂驱散。沮渠苍盯着眼前巨型青铜灯盏上晃动的灯芯,良久不语。
“还是不行啊!”沮渠苍蓦地站起身来,“四族本就不齐心,又拿什么跟燕朝一战,慕容昌想必此时已经到了吧。幽龙,烛牛二军恐怕也快到了,我荒洲想要攻破祁阳关,再填上百万人怕也是不够啊!”
长吁一声,沮渠苍却蓦地笑了起来,“只要我桀族有望一统荒洲,我沮渠苍定然能够成为荒洲第二个冒顿单于。”沮渠苍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种极其炽热的渴望,而今的他,道已成而命未就,人生百余年,所剩求慕,也便只剩如此。
沮渠苍挑开龙帐帷幕,将目光望向夜空之中皎洁明月,负手迎风,凭虚而立。他的目光,盯向了祁阳关内沃野千里寥廓河山。
今夜的月清辉异常妖冷,偶有徐风半来,吹褶将士衣襟,祁阳关内,一处青石围筑灯火通明的大厅之中。一玄衣男子正坐在镂雕螭纹的木椅之上,对着旁边一白袍男子说道,“玄安,荒洲四部近来动作如何?”
“诡异。”谢玄安望着男子投来的目光,嘴里只是迸出这样一个词,旋即又沉声说道,“沮渠苍集结四部之力,拥众百万,虽然十余日来都有动作,但真正意义上的进攻,却只有一次。”
那玄衣男子嘴角微扬,移过茶盏给自己沏上一杯雪邙郡特有的雪蓼(lu,四声)霜茶,茶香氤氲,迂回盘旋绕至鼻尖,“沮渠苍不是轻与之辈,荒洲五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个可堪大才的雄主,此番他集四族之力叩关祁阳,我虽然猜不出他的真正意图,然而他的谋略绝计不会如此简单。”男子顿了顿,接着问道,“阔海那里准备如何?”
“已经西走流波山千里之外藏匿,只等我这边消息。”谢玄安眉宇微蹙,凝声而道,“陛下,若这次是沮渠苍的一次阴谋,五千夔骑连同阔海等人怕是再难回来。”
那男子便是燕国三十四郡共主,执宰半数云洲亿万生灵的大燕帝皇,慕容昌。燕国尚黑,帝王衮服便是以玄色锦缎镂嵌暗白龙纹的皇袍。茶茗浸透脾腑,慕容昌仿似回味一般,沉浸在一种怡然忘我的世界之中,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玄安,这场阴谋恐怕你已经猜到,纵然风险很大,却是值得的啊!”
北溯焉支山,破月族神庙,宰割荒洲人心中依赖的信仰,对于燕国来讲无疑是一场彪炳史册的大胜。风险定然存在,全军覆没的结局在一开始的兵棋推演过程中就曾预料到,然而谢玄安还是不相信沮渠苍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尤其是在荒洲近乎一洲绝收的情况下,集四族之力,调动百万大军,仅仅只是为了诱他一部人马深入荒洲,以求歼灭。最为关键的是,其余三族,竟然也同意此番叩关,并且也是如此无有作为,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沮渠苍正在下一盘极大的棋,一盘让世人无法看透的棋。
谢玄安又怎会知道,这场巨大的阴谋,本就不属于沮渠苍一人,荒洲四部,乃至大燕王朝,都已经被卷入其中,然而这场阴谋究竟为何,却还是要等到尘埃落定之时才能够得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