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望着男子缓步向自己走来,他的目光明明宁和自若,她却觉得那眼神犹如无往不在,透着隐隐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顿时只感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灼烧。
男子缓步在玲珑面前立定,面上表情宁和,眼梢微掠...
只见她面颊生红,仿佛拂动惷心的女人,娇涩动人。
不经意察觉她发间有落叶残片,许是上山时不小心沾染的,便伸手为她抚去。他动作极轻极柔,以至于她都未曾察觉。
玲珑低首看着地上莹白的雪,神思不知飘向何方?
男子不禁有些讶然,“这山间更深露重,公子为何独自一人上山?”
他漫声问道,却不带太多疑问,似乎只是找话题随意一问,声音清淡寂然。
玲珑恍惚清醒过来,发现男子俊颜近在咫尺,只觉这场景微微尴尬,下意识朝后避让一步,抿了抿唇,遂问:“公子问我?”又意犹未尽的看了男子一眼,才道:“这个问题应该在下问公子才对?这大半夜的公子不好生歇息,竟在这人烟罕至的山崖独自吹曲,你不觉得有些纳罕么?”
“何出此言?”男子看入她的眼里反问一句,方沉声道:“在下素日独来独往,没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在下没猜错的话,公子乃是梅花宫的少主——梅麟。不知少主篝夜至此欲作何为?想必您决不会是来这思麟崖观景的罢?”
男子手握玉箫,怀抱双臂,眸色深深的凝在玲珑脸上,嘴里“思麟崖”极其清晰。
思麟崖位于少羽山山脚与梅山山顶的交汇处,四处悬崖绝壁,西靠少羽山,东临清波湖,本是一个无名的崖口,只因为当初陆四劫走华麟,莫王府一干人等追陆四于此,他走投无路,便从此处跳了下去。梅月如失子心切,日日便来此处观望,下人们见她如此,便把此处唤作“思麟崖”。
玲珑倒是有几分明了了,缓声说道:“原来公子是日里到访的客人,在下一向深居简出,作为梅花宫少主,有客自远方来,自当出门相迎才是。公子远道而来,而在下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一边说着一边抱拳倾身一拜,显得恭谨诚然。
男子略一挑眉,左手拿着玉箫,右手食指在那玉箫上摩挲着轻轻滑过,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意,沉声道:
“少主乃文雅之人,岂能随意见我等江湖中人。”
“公子此话说得生分,在下并非是瞧不起江湖中人,若论江湖,我梅花宫何尝不是这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门户,只是许多事,在下也身不由己...”
说到此,玲珑眸色黯淡下去...
在这里她虽名为少主,却像是囚犯一般日日被人看着,莫要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男子脸上笑意加深,声音略带讥诮:
“身不由己?腿长在你身上,旁人还不让你走路不成?”
他双眸缓缓阖上,颀长的身影立在濛濛的月光下甚是清贵。
腿是长在自己身上...
玲珑在心中将男子的话细嚼。
她想要逃出这梅山不是没想过,只是自己一个异界弱女子,在这里无依无靠,犹如飞絮一般飘飘荡荡,不知去往何方。
在此地,卫后虽成日派人监视她,但自己至少一日三餐能吃饱,尚有软塌可眠,温室可居。
若是离开这梅花宫,外面的日子,必然风餐露宿,她这病弱身躯又怎能受得了?
再说,任凭她这张生得如此招摇的脸,在外头不知会惹出多少祸事来。
如今自己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等到一年之后,如长青所言,恢复女儿身再说。
天际残月渐渐西沉,雪松上“唧唧”串下两只觅食的松鼠。
玲珑本是由着华轩的缘故怕黑,只是想见心中之人才斗胆爬上山来,刚才的胆劲儿渐渐褪去,只被两只小家伙倏忽的响动着实唬了一跳,脚下雪滑,一个趔趄整个身子竟正好不偏不倚坠入男子怀中。
本来冰天雪地,身上衣衫单薄,不禁觉得有些寒凉,突入奇来的暖怀竟让玲珑有些依赖,一时定在他怀中忘了出来。
男子在心中轻笑:怎么样?还是忍不住想要投怀送抱了吧?看你如何嘴硬?
他负手而立,看着怀中的人,只静静让他倚着。
夜沉如水,那盏轻黄灯笼昏晕的光线,照着男子脚上的那双白玉长靴。
一阵夜风袭来,玲珑一个寒颤,脑子顿时才清醒几分,刚想从男子怀中出来,不想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拽了回去。
玲珑“啊”的一声,只见二人已飘飘然离地。
男子运起轻功,脚尖一一踏过一棵棵满是积雪的林木,每踏过一处,自有残雪自树梢滑落,惊得林中安憩的鸟儿四处逃散。
那盏轻黄的灯笼在半空中蜿蜒而去...
幽静的山谷里少年的声音飘飘荡荡显得有些倥侗:“你放开我...”
男子轻笑声仿如珠玉落盘:“确定要放吗?”
少年瞧见脚下无尽的黑暗,也不知立地多远,只气得咬牙:“你...你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