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月月感觉艰苦好像过去了一点。春天就暖和了,生活会比过去强一点。她常在下午下班后抱着孩子看夕阳,夕阳那么圆那么大,红通通的,她指着太阳给孩子看,小狼仔对它毫无兴趣,东瞅瞅西看看,她本来以为她最喜欢的美景儿子同样会喜欢,跟她一起欣赏,现在,抱着儿子,看落日的还是她一个人。夕阳落在村庄的上方,树林、菜地、行人都笼罩在一片余晖里,那么宁静那么轻淡,让她想起故乡的原野。小狼仔你知道吗,我们的故乡也有这么美呢?以后我带你回老家,你会看到妈妈小时候生长的地方,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原野,美丽的夕阳。她看看孩子,孩子正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要跟母亲在一起,他就是幸福的!月月感觉到了,母子的爱,让她幸福又坚强。
住在这里,虽然条件差,但月月想,只要生活能过得去,也无所谓,看着孩子一天天健康地长大,自己和大海都有工作,晚上才回来,可以忍耐一下。年刚过完,大海就告诉月月,他们借住的这房子,房主要他们腾房。月月惊问:“这房子这么差,能住人?”大海说:“她说她要搬来住,还催得紧。”一时他们又没了着落。月月想,再搬搬到哪里去呢?偌大的县城,竟然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住在这间房子里,年后父亲来看她和孩子,气得坐在外面不肯进屋来,他不忍看女儿受苦!宋海云过年来看父母,丈夫屈水平对岳父母说:“你看,你们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就是这样的房子,他们都不能住。月月想,世上还有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呢?
月月想起哥哥以前说过他们在汽车公司有一套房子,嫂子春燕以前在这个单位工作,分得两间车库。车库需改造才能居住,他们觉得改造工程量太大,况又不时兴,打算把房子卖掉,以后再买新的。那空着的车库一直闲着,月月告诉大海,咱俩住那儿去吧!大海看了看地理位置,觉得是个清静的地方,住着挺好的,于是建议月月咱们把它买下来,住上几年,以后有钱了再改造。振中和春燕当时也没想要这车库,想着给妹妹也行,三万元转手。可是当月月把这消息带给公婆时,公公沉默了,婆婆说:“可以!三万元你们借我女儿的,以后给她还上。”月月一听话不对了,以前宋海云对大海说,买房是她的事,一应俱全都是他的。这几年,每当月月质疑宋海云是个骗子,大海总说,你买房了吗?你没买房怎么就知道人家不给钱?现在真的要买房了,婆婆马上把他们推门外去了。她买房变成了借她的钱,以后要还上!
月月头一回发觉人心险恶,自己一步一步被骗进来了!婆婆总帮着她女儿,从不替媳妇着想。她和大海结婚,被大海全家人算计了。大海本无此意,可是对他的家人又没有办法。母亲一结婚就死了,生活是这样的艰难,她娘家人都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嫁给这么条件差的人家!她是有苦难言,本想帮助母亲,给母亲看病,却叫人给害了,宋海云母女暗算了她,她在苦海里苦苦挣扎。大海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管月月的死活。每当受苦,她都在心里恨大海!振中本想,大海要买房子,他们家人要掏钱,也是给月月的补偿。可是当他兴冲冲问大海,你买房你父亲给你拿多少钱时,大海却说,我爸给我不拿钱,我爸没有钱。时间僵住了,振中愣在那里,他想不到,妹妹是这个下场!恨妹妹瞎了眼睛,自作自受,活该受苦。大海像个没事人一样叫月月回家。月月想想婚姻的不幸,恨不得给大海两个耳光!但她忍住了!
不幸降临到她的头上!没有公婆敢对媳妇不尽责任,她遇到了。她没有责骂公婆,公婆反倒总在责骂她。她有时候想,公婆素质差,自己受过教育,就该活活忍受吗?这忍要忍到哪天呢?她想到自杀,每当没有活路,她都想到死!当初自己一个错误的决定,害自己活活受苦!大海从来也没想到妻子受的委屈,难道他不知道吗?人是自私的,男人的自私大过了女人,大海想娶个好妻子,却又有个条件很差的家庭,于是只有害月月受苦。他自己没本事,妻子受苦,他对妻子充满歉意!
这次搬家,张玉华早早赶来了,他不放心女儿。借来一辆架子车,把东西拉到车库里。月月觉得真奇怪,怎么忽然不见了公婆,他们都躲到哪儿去了。父女俩拉着车子从街上经过,月月让父亲停下来,吃点早点,张玉华摇摇头,他知道女儿生活艰难。月月抱着孩子跟在后面,眼泪直往心里流,心想,父亲把我养大,我却害他受苦。可怜的父亲!振中没有出面,他不能叫妹妹无家可归。空荡荡的车库,靠墙只有一个水龙头,他们住在里面,月月想,好歹还是水泥地板粉刷过的墙,还像个屋子,比起以前那土房子要好多了!刘巧灵骂月月:“你把钱给人家了你再住,不花钱住人家的房!”月月在心里叹口气,自己和大海结婚,两个人都年轻,根本没有积蓄。公婆不出钱,上哪里弄三万元给人家!你女儿答应给借三万,可是年过后,大海借了几回,她都一推再推,甚至闭口不提这件事!已经搬来了,又没有钱给人家!这会子,又搬到哪里去呢?
不给钱,刘巧灵总在责骂。可是她自己不出钱,认为钱与自己无关。月月感觉这个家像个烂摊子,她真倒霉给遇上了。她的同学一个个婚后,公婆给买房子给带孩子,家中应有尽有,出门来都穿戴得很排场,自己并不比人家差,日子过成这个样子!如果大海婚前告诉她是这个样,那她就不会和他结婚。他们全家人故意不尽责任,不过日子,公婆还有老的时候呢?婆婆打算老了去女儿家养老,女儿家岂是她常住之地?到时候她女儿又跟人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哭骂,宋海云样样都会!--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月月难住了,她才发现大海全家人都是骗子,总在骗,过一天算一天。骗她又来到了哥哥这里。宋海云不借给他们钱,他们以后怎么办?大海一点也不烦恼,他说:“都是亲戚,以后有了钱给他们。”大海在外承包小工程,不停地积累,他想,两年内能挣这么多钱给妻哥。叫月月只管看好孩子。孩子一岁了,外公把他接了回去。张玉华一年前续娶了一个女人,女人有三个女儿,一个已经出嫁,另两个小点的,随母亲来到了张家。小狼仔的到来,给母女三个增添了欢乐。秋叶年轻时嫁给一个多病的男人,男人干不了重体力活,她一个人承担起地里的农活,结婚几年没有孩子,她想到了自己的老。村长精明能干,却听从母亲的安排讨了一个傻女人,傻子给他生了三个孩子,都不大聪明。这样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他开车帮她干活,几年下来,她生了三个女儿,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了。大女儿出嫁后,卧病多年的丈夫死去,她带着两个女儿嫁给了张玉华。
好事的秋叶看到月月孩子小日子艰难,提出由她把孩子带回家抚养。月月一方面有工作,不能总带着儿子,另一方面,没有住房,生活颠沛流离,无耐把一岁大的儿子交给了继母。艳艳和红红,一个十七八岁,一个十二三岁,见了小狼仔,高兴地不得了。她们抱着他出门去玩,村子里有很多孩子一见来了个小伙伴,都跑来跟小狼仔玩。小狼仔离开了城市,头一回见到有这么多的伙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伙伴们拉着他的手逗他,他高兴地笑了,又不好意思地钻到小姨的怀里去。一会儿艳艳抱着他,一会儿红红又抢过了他,他离开了母亲,只要有人抱着他,就显得很开心。那边在城市里,他的母亲更加艰难了。
她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了!大海姐姐哄他们先住在这里,然后出尔反尔,拒绝借给他们钱,下一步怎么走,月月和大海没有主意。春燕的娘家人不时来到这里,表面上跟月月闲坐,说话间却肆意辱骂,说月月已经嫁出去了,住在娘家的房子下不要脸,说月月不对娘家人尽责任,以后你父母老了,都接到你们家去,说住在这里不像话,滚出去!末了还说一句,我走了!见月月不应声,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我走了!那意思好像说我来串门,走了你也不送送我!月月强装欢颜送他走,他却又说:“我说的话你听不懂?这么灵性!”月月呆在原地,生活是这个样子!
公婆不尽责任,大姑子把他们一路哄骗,母亲死了,自己和孩子头顶上没有一片瓦!哥嫂不想要这车库,他们想买下,可搬来了,大姑子答应借给他们钱又不借了--她当年给大海说,结婚不举行仪式省下钱她给买房子,如今到了买房子的时候,大姑子哄他们先住下,然后说自己人不着急给钱,一旦住下了,再不提借钱的事。丈夫家设下一个个骗局,不过日子,害她在世上活活受苦!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别人从不经历的事,自己接二连三地碰上了!那是公婆大姑子精心设计的陷阱,大海不懂事,不知道父母姐姐对月月的险恶用心,他还以为那是他的父母和姐姐呢,以为是月月不好,惹得全家人不高兴。过错都是月月的。月月又没有了活路!
她抬起头,眼前是光灿灿的世界,太阳那么红那么亮,光明的人间,可怎么到处都是死路,给人就没有活路呢?这到底是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