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亚萍再没提起过和武运的事。仿佛她真的已经忘记了。511宿舍有着前所未有的宁静,大家每天上学、放学,吃饭、洗衣,日子很安静。“赵宁和闫亚萍给武运过生日去了!”王晓越一句话提醒了月月。
闫亚萍跟武运不是已经分手了吗?前些日子听舍友们说闫亚萍另找了一个男友,叫母少飞。这位母公子月月见过,长得其貌不扬,矮矮的个子,满脸的青春痘。可就是这个小伙子,成了心性很高的闫亚萍的白马王子?可是母公子和闫亚萍总形影不离,甚至她去外面上艺校他都接送。今天是武运的生日,她也去了?为什么赵宁也会去呢?她想起来,赵宁和武运是一个县的。月月越想越烦,干脆不想了。女生楼上有同学在织围巾,冬天快到了,她想要织一条围巾。
不想秦凌云跑过来看,说:“月月,手真巧啊!女孩子心灵手巧,你刚学就织得这么好!”这句话让月月不知该说什么。秦凌云说完就走开了,没事人一样。大学的课程似乎很枯燥,中文系的课程里除了文学欣赏、政治经济学,其它的科目学生们似乎没有兴趣,尤其是现代汉语。教现代汉语的老师收拾得很精神,却没有相貌。她总是精神抖擞地站在讲台上,下面的学生听课都不认真,但没有人说话。学生们个有个的心思――王晓越在想着万胜元这周能不能来?她要送一个意外的惊喜给他;秦凌云在想以前那个男友该分手了,她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左边陕南的姑娘悄悄把手伸向旁边的同桌,两个人同时低下头钻在课桌下面……。月月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她旁边新坐的侯姗姗一节课一节课既不做笔记,也不看书,一个人在一张纸上随手划着――他们都是怎么了?
“大学就像一个保险箱,好出难进。”一位档案学老师如是说。大学的录取率不到百分之十,考进来的人被称作天之骄子,可是凡是进来的都能出去。在老师和同学的笑声里月月明白了眼前的缘由。她只捡自己喜欢的东西听,比如教师对文学作品的讲评,以及对社会问题的剖析,她渴望能把知识与社会结合起来。“你们现在学到的以后在工作中还用不到十分之一。”老师们又说。这就怪了,我们含辛茹苦学这些知识是为了什么呢?
秦凌云在想接近月月的时候就能接近月月,放学路上,两个人一起走着,她就开了口:“月月,我替你应下了一件事!”“你替我……?”月月很惊讶。“武运问我女生中谁织围巾织得好,我就推荐了你。”月月心想这是件什么事呢?!“我给他说,人家月月是明白人,伸手不打上门客!”月月越听越气,又不好发作。秦凌云瞧瞧她的脸色,依旧笑着:“看,我就知道能行!我下午让他自己去买线!你那儿不是有签子吗?”月月叹了口气,这活她最不爱干了,做起来手很疼,签子把手指肚都磨破了。“你不是就做的好吗?”月月反问,带着不满的情绪。“我可没有你做的好!”听了这话秦凌云笑了,“谁不知道咱们班就你长得最清秀了?我织的人家武运能喜欢?”月月想倒霉倒霉真倒霉,这人怎么一天这么多事?你就不能闲着点!她这样想着,以为自己不睬,就过去了。
晚自习后月月发现自己的床上有两把浅黄颜色的线,她刚转过脸,秦凌云就凑上来说:“线给你放下了!”月月想谁让你给我放下了,是我要他的线了吗?你这样害我!这时,同学们下晚自习纷纷回到了宿舍。她不好发作。倒霉的差事她在两天后才拿起,颇不情愿又极不耐烦。闫亚萍坐在对面的床沿上,不时朝这边望望,一边若无其事地喝水。月月知道她在看自己,她想,谁要想干的话赶紧拿去吧!赵宁也不作声,非常平静,这几日她和武运新坐了同桌。王晓越回来,看一眼月月还在辛苦,说:“这条围巾一定很暖和!”月月苦笑了。活刚做完,秦凌云就送去了。(男生宿舍女生不能进,她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
秦凌云高高兴兴地回来,问:“月月,你想要什么感谢?”月月怔怔地望着她。只见秦凌云又说:“武运说要谢谢你,我说不用了。咱月月不是那种人,一个班的,都不是外人。”月月一看,话都让她说完了,只等着自己吃亏。“这人怎么这么狡猾呢?”同样的年龄,别人比她知事早:有人喜欢占别人小便宜,借了钱就“忘”了还;有人心思缜密;有人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人们都太聪明了,而自己又太不聪明。可是在大家眼里,她又无疑是灵性的。尽管别人有的心计她都没有,别人会做的坏事她都不做,那么,自己一定是一个没本事的人了!――可大家又一致认为月月以后会过上好日子。
夜晚,她一个人站在楼外的阳台上,望着天上的月亮。月色象蒙上了一层灰,暗淡无光。它在城市的夜空中穿行,全没有旷野上的静谧和诗情画意。田野里的月亮会吟诗,会歌唱,会讲美丽的童话,可是城市的月亮它空洞无物,象是没有思考,也不存在感情。同样是这个月亮,为什么我站的地方不同,它就有如此的差异呢?她只能责怪自己。月晕泛着光环,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游动。怎么样才能走出去,不受约束呢?宿舍里她不能安静,虽然她总渴望安静。即使是没有人说话,但只要有人在,她就感觉世界不是自己的,她不能集中注意力做自己的事。她想构思,却总找不到思路。童年的幻想,少年的梦想,青年的妄想,可现在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黑暗的楼影,嗡嗡的声音,她走到哪里也找不见自己!我该怎么办呢?
我还是我,可我已经不是我了!这时楼道的门“咯吱”一声开了,侯姗姗端着个杯子从里面走出来,一抬脸看见月月,没好气地走到栏杆旁的月光下说:“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针锋相对,简直无处不在。侯姗姗不是个“正常”人,大家都知道。月月有一次洗澡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她的小肚子上有一圈可怕的疤痕,又宽又深,肚皮上坠满了象癞蛤蟆一样的层层松皮。她怎么了?正当月月惊得目瞪口呆,王晓越一把拉过她,用眼睛示意她别看了!过后才悄悄对她说:“看样子那都有五六个月大了!她有了一个恶种,不敢让人知道,做掉了!”月月又惊又怕,想问什么,晓越“嘘”了一声:“别人都知道,没有人说。别吭声,她不是好惹的!”这个不好惹的人现在单独跟她站在一起,想一想她的泼蛮,月月欲言又止,转身离开了这个不安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