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月月在写作上达到了巅峰,单位上没人再找她的茬,县委宣传部也发现了她,人们从文字中读到了一个女人的聪明智慧,而她,更是孜孜不倦地写作,时常读书写作到深夜。从参加工作至今,她用了十四年时间自学完《现代汉语词典》,那上面每一个汉字她都读过都写过,这让她对汉语无比自信。她相信学到的都可以用上,并且发挥到最好。她刻苦的精神感动了身边无数人,更有郭老师,郭老师本身是个工作狂,他每个月的发稿量在单位都排名第一,而且质量很高。他理解月月对文学的热爱,鼓励她坚持写作,发挥专业特长。
精神的富足让月月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尽管生活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院子水压小,一楼一用水,上面就没了水。楼上的婆婆是个勤快人,每天洗衣收拾屋子,有做不完的用水活,为了让她用水,月月在下面把水关上,等了又等,最后实在是等不及了--要按时上班给孩子做饭,她想,婆婆可以在她上班后接几桶水用。可是婆婆不喜欢用桶里的水。她在下面一用水,婆婆就会在上面喊:“没水了!”这样的矛盾经常发生,让她不胜烦恼。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房子,洗衣做饭都很随意,人跟人互不影响呢?
夏天一个雷雨的天气,她把院子晒的东西刚收回来,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孩子在屋里玩,她坐下来想歇一会儿,忽然感到肚子一阵阵地疼,外面大雨密集得没有空隙,在这个时候去后面很远的地方上厕所,她想忍一下,可肚子又疼又急,等不及了,她只好打着一把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雨地里。泥土路到处是积水,坑坑洼洼,她一边小心脚底下滑,一边举好手中的伞,伞在风雨中呼啦呼啦一起一落,像要被风刮走,天空中一个闪电,幸好她的手在下面的塑料手把上,躲过一劫。她艰难地走过大雨,来到后面,这儿有屋檐,她可以暂时躲避一下。
雨后的院子格外宁静,树叶也显得特别精神,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月月想,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有自己的房子,再不受这样的苦?!她向大海提出买一套家属楼,大海反对,因为他不喜欢住高楼,他想买一套独院。两个人经常为这事说不到一块,月月觉得大海不过日子。城里地皮这么紧张,到哪里去买独院?开发商就不建这样的房!自己想象着造出一套来!她觉得有家就不错了,要适应城市的环境,可大海又坚持自己的主张。月月生气地想,这日子真是过一天算一天!
一天,月月正在家里做饭,突然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问大海在不在。月月看来者不善,一边应答一边思量着他的来历。大海回来后,月月问他,大海说你不管。过了一会儿,那人又来了,径直坐在沙发上,直截了当地说他是这个地方的所长,要清理住户,让大海搬走。月月一听明白了,他们又要搬家了。屈指算来,他们这已经是第五次搬家了。搬家搬家搬家,她一想都要崩溃了。这样被人像狗一样赶来赶去,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没有房叫人看不起,要不是她聪慧,在单位都没有立足之地!大海一天心里在想什么呢!不切实地,胡思乱想!小狼仔放学回家,看到有人在跟爸爸说话,那人一走,孩子奔到母亲身旁问:“妈,我们要搬到哪里去?”月月无言以对。大海说,我们不搬,他也没有办法。
可月月不愿意继续下去了!那人三天两头跑到大海单位去告状,扬言要把大海告到县上去。大海考虑没有地方搬,况且自己又没当领导,告就让他告去吧!这种态度月月受不了,她不愿看人的脸,受人难听的话。晚上,她对大海说:“你不是想买个独院吗,好吧,你现在看什么地方有独院,我马上把它买下来。”大海说:“急什么!”月月说:“我受不了,我一天也不忍受了。你要住你一个人住这儿,我宁可上街租房住,也不看人的脸。钱攒得差不多了,可以买一套房住。别人一结婚就有房,我已经十几年受苦,这苦我受够了,不再受了!”大海一听生气了,忽地揭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说:“西关村有人盖了一个独院小区,你明天去看一下,看上了给你买下来。”还真有这样的房子?月月愣住了。
第二天中午,孩子上学后,大海习惯地坐在电脑前,月月对他说:“走!”他问:“干什么去?”月月说:“看房子去!”大海说:“你还真要去看房子呀?”月月说:“一定要去!”大海笑了说:“带上两万块钱,看上了就买下。”月月说:“先看一下,看好了再拿钱。”大海说:“有什么好看的,喜欢就买下。”他们来到繁华街道旁的城中村,一直往里走,忽然看见路边有一个新建的小区,从外面看,房子很漂亮。走进去,情况更好。“哇,还有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房子!”他俩做梦也没有想到,无意中的一步竟走进了家。这时,开发商老李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那样子好像大海是他的亲兄弟。他一面向大海介绍房子的情况,一面极力保证房子的质量。让人感觉,他是个好人,盖的房子质量也好。
“幸福原来如此简单!”回去的路上,月月高兴地想。大海告诉她,老李不是好人。老李跟他们单位的谢凯是同村,谢凯是老李的天敌,他敢在这儿买房子是因为有谢凯。月月怎么看老李都不像个坏人,他看上去很忠厚!过了几天,大海叫月月给房子订做防盗网,月月领着工匠量窗子的长宽,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大海,出去一看,老李站在院子里。他一见月月转身就走,月月奇怪地跟过去,老李的脸突然变了样。善与恶在他的脸上常变来变去,像会变戏法的人,有多张面孔,能一下子拿出一张来。这会子,他已经跟大海不再认识,也跟谢凯没了任何关系。“你们还没交钱呢!”他说。月月奇怪地问:“不是给了你两万块钱订金?”他说:“房子还差十五万,钱要交清后房才是你的。”月月以为他忘了,提醒说:“不是有协议吗,半个月后交清余下部分,现在还没到时间。”老李蛮不讲理地说:“钱要一次交清!”月月说:“到时候会给你钱。”老李说:“钱没给清前量不成窗子。”月月说:“现在只是量一下,回去才订料加工,需要二十几天,到装的时候钱就已经给你结清了。”老李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吼叫:“我说量不成就量不成!”
工匠在院子听到里面的争吵,心里早明白了七八分。月月从屋里生气地出来,工匠把她叫到一边,悄悄地说:“你叫大海给他说!”月月想,我又没对他做不讲理的事,他跟我胡说八道!她想不到自己碰上了禽兽。这时,老李从屋里出来,若无其事地递给工匠一根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房子,对工匠一挥手,说:“量去吧!不跟女的一般见识。”说完转身走了。月月恨恨地看着他离去,工匠一点也不往心里去,笑着对她说:“我们干活去。”
月月回家告诉大海发生的事,大海说:“你是女人。”“女人又怎么了?”大海没再说,社会上以强欺弱再正常不过了。都说好男不跟女斗,男人素质差害女人。月月考上大学,在机关工作,一辈子走得一帆风顺,不知道社会上的事情。他最近也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月月,怕她担心。朋友明亮叫他一起承包工程,说工程要先垫资,以后路修好了,公家会给钱,除过费用,其他都是净赚。大海动心了,他想,钱都买了房子,装修还得十几万,如果承包工程能挣钱,那装修就不愁了。明亮好赌又好色,一心想挣大钱,这次,自认为瞅准了商机。工程在山里,他和大海经常一出门就没了消息。秋天,阴雨绵绵,月月带着孩子在家,邻居王轲看着他们总是母子二人,还以为大海不顾家,叹息说:“孤儿寡母!”月月很镇静,虽然她不知道丈夫的行踪。孩子问父亲去了哪里,她会故作轻松地说:“开会去了!”孩子问:“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她也正为此担忧,但还是微笑着回答:“那里没有信号!”孩子看母亲很平静,放下心来安静地写作业。月月走出去,看着外面黑漆漆的雨夜,大海到底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