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你在哪里？叶诚驾着车向中山路疾驰，手机一遍一遍地拨过去，却总是无人接听。接电话啊，霜。叶诚皱了眉，在心里呼喊着。
“喂——”终于有人接听，带着明显的醉意，“这是我哥的号码。你是谁啊？你是我哥吗？还是他退号了？大概是退号了吧。他都不要我了，怎么会还留着我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叶诚皱着眉问，“我去接你回家。”
“回什么家啊？我那还有家啊？喂，你谁啊？你凭什么叫我霜啊？只有我哥才能这样叫我，听见没有？！”叶霜大喊了一声，然后挂掉了电话。
叶诚扯下耳机，紧皱着眉头，心里一阵割裂般的疼痛。他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把车拐上了中山路，找个车位停下来。
叶诚下了车，拿起手机再拨出去，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推开一家酒吧的门，却听见一个女子含混不清的声音响起：“什么破电话？！响，再让你响！”接着一只手机在地上四散开来。
叶诚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电话。回过身，正看见叶霜站在旁边一家酒吧的门前，摇晃着踢一下地上的手机部件，掉转身，步履蹒跚地向另一边走去。叶诚捡起地上的手机部件，跟了上去，不知为何，却放慢了脚步，不敢上前。
“我哥的车呢？”叶霜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辆一辆地看着停靠在街边的汽车，“他把车停哪儿了？”她喃喃自语着，“他每次都来接我的。啊，在这儿，”叶霜扶住一辆车，捂着胸口喘息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不是，这不是我哥的车，我已经没有哥了，他不要我了。”叶霜慢慢蹲下身，把头埋在臂弯里，低声哭泣起来。
叶诚站在三步以外，默默地看着哭泣中的叶霜，心口的痛，让他呼吸困难，让他视线模糊。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蹲下身，轻轻地把手放在叶霜的头顶。叶霜抬起头，满面泪痕，满眼迷茫，叶诚轻轻地叹息一声，用手指去擦那泪水。
叶霜的眼神突然清醒了一下，她跳起身，趔趄着向后退去，双眼紧盯着叶诚，眼神里满是戒备。
“是我啊，霜，是哥啊。”叶诚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叶霜的惊慌，让他想到许多年前，那时，叶霜的眼神总是这样的慌乱着。
叶霜的眼神又变得迷蒙起来，她抬手拍拍自己的脑袋，再用手背抹去眼泪，对着叶诚傻傻地笑着：“哥？你这个骗子。我哪来的哥？我没有哥，没有。”叶霜笑着转身，向路边走去。
叶诚跟上去，拉住了叶霜的右手，叶霜摔着手拼命要挣开，叶诚怕她摔到马路上，紧握着不放，硬是将她拖回到人行道上。
“你放开！你放开我！”叶霜使劲地挣开叶诚的手，皱了眉揉着自己的手腕，“怎么还是这么疼？还没愈合好吗？什么破医院啊？什么破医生啊？！”
叶诚拉过叶霜的右手，看着那手腕上的伤疤，叶诚感到自己的心，也被狠狠地割了一刀。“怎么会这样？”他低声痛叫道，“霜，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伤害自己？你不知道这样哥会心疼的吗？”
“哥？你是我哥吗？”叶霜抬起头仔细地看着叶诚。这张面孔，这只掌心的温度，真的是我哥吗？她抬起手，轻轻地触一下叶诚的脸颊。真的是，我哥。
眼泪涌出了叶霜的双眼，她猛地甩开叶诚的手，后退两步道：“你还是我哥吗？你现在，又要承认你是我哥了吗？”语气里满是哀怨。
那哀怨让叶诚的心充满苦涩：“霜，是哥不好，是哥把话说重了，哥向你道歉，好吗？”
“你不是已经开始叫我叶霜了吗？你不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你不是要改名叫什么，什么赵城了吗？”叶霜喘息一下，点点头道，“对啦，你是不是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所以来跟我告别啊？我不是已经接下双城了吗？我不是答应再也不去骚扰你吗？为什么还要走？难道这样还不够吗？要怎样你才可以不走？你告诉我啊，我会去做的，我会的！”叶霜的语气变得急促，眼神也变得急切而慌乱。
“不是的。”叶诚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变得慌乱，并且在这慌乱中，一点一点的碎裂开来。他微微摇着头，声音颤抖，“我哪里也不去。霜，我一直以为只有离开你才会让你快乐，我一直以为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你一直都不快乐，所以我也一直想要找机会跟你说对不起，你今天去了花店，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可是你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我。我去你家楼下等你，可是我只见到了赵宇，我这才知道你们离婚了，才知道，你常常出来喝酒。”
叶霜笑了起来，带着点神经质的颤抖：“是啊，我离婚了。那又怎么样？想一想还真是滑稽，我和我不爱的人结婚，因为，我以为我早已不会再爱了。”叶霜举起右手，指着自己手腕的伤痕，依然在笑着，“可是没有想到，我的心居然会痛，我这样做只是不想让自己再痛下去，可是，可是我居然听见你在叫我。”叶霜的眼中再次涌出泪水，脸上却依然带着笑，“所以我没有死，我自己去了医院，医生说，这道伤比起这个，”她举起自己的左手，“要浅得多。所以我就明白了，我这一次，还真的没有那么伤心。”
叶霜放下右手，身体摇晃一下，看着左腕的伤疤再笑一笑：“你想不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不等叶诚回答，自顾说下去，“不只是因为爸妈的死，更不是因为我差点被人**，”叶霜摇着头，慢慢地向后退着，眼神中的痛苦明明白白，“是因为，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爱上了我自己的哥哥，爱得无——可——救——药！”
难道果真如赵宇所说？！难道那个人，居然就是我？！仿佛被闪电击中大脑，叶诚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叶霜。怎么会？怎么可能？！他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开始变得混乱，他甚至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喜，还是忧。他只是感到自己此刻那么想要把叶霜拥在怀里，一辈子都不放开。他看着叶霜，慢慢地上前一步。
叶霜急忙又退后几步，流着泪笑着道：“我每天背负着罪恶感无力自拔的时候，你不告诉我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等我终于说服自己，把自己嫁出去了，你却又来告诉我，你不是我的哥哥。为什么你不把这个秘密永远保守下去？！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我？！为什么一定要我永远背负着罪恶，永远都生活在痛苦里？！对，爱上你就如同犯了罪，所以嫁给赵宇我心存愧疚，于是我尽量容忍一切，可是唯有一件事我不能答应他，那就是他想要进入双城得到双城，因为那是你的。可是你却说走就走，让我一个人苦苦面对，苦苦支撑，苦苦等待！你呢？你就躲在不远的地方这么看着，然后告诉我，如果我再去找你你就会彻底地离开，你甚至还要改掉你的名字！”叶霜不笑了，她大力地喘息一下，“就连和我同姓，都让你觉得讨厌了吗？”叶霜转身走到路边，回过身向跟过来的叶诚道：“我现在已经放你离开了，我也跟你说过了，我们今后各自珍重。所以我拜托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行吗？！”
叶霜喊出最后一句话，转身想要去拦出租车。心绪的激荡加上转身猛烈，叶霜只觉得一阵头晕，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一边倒去，还未及反应，只觉得又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重重地摔倒在人行道上，耳边响起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
叶霜懵懵懂懂地站起身，循着声音看过去，马路中央，叶诚伏倒在地一动不动。叶霜踉跄着跑到叶诚身边，跪倒在叶诚身边，她抬手轻轻地摇着叶诚的身体，颤抖着呼唤道：“哥，哥，不要躺在这，哥，我听你的话，我们回家，好吗？”
泪水模糊了叶霜的视线，叶诚身体下渐渐扩散开的红色液体，让她痛彻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