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府里皆知自家少爷未留在新房里。
傅锦歌忍住心里的酸涩,去厅里给公婆奉茶。
她也想像以前一样去大声质问薛丞,可是她不能,薛丞不是喜欢温婉的姑娘吗?她也可以变成那种模样。
她开始让府中的嬷嬷教她礼仪女红,教她走路说话,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小姐该有的端庄。
她在薛丞面前说话温声细语,努力做到一颦一笑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委屈过自己,可她不明白,为何薛丞还是不喜欢她,为何薛丞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疏离,甚至还有一丝嫌恶。
嫌恶。
她做了那么多,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小丑。
薛丞像变了一个人般,整个人沉静而阴郁。他常不在府中,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每次回来都是一身脂粉酒气。
不管薛丞怎么折腾,薛老爷子再也没有心情管他。
三个月前,淮南旱灾,灾难在一夜之间席卷而来,饿死的难民随处可见。圣上体恤百姓,特批数万两黄金用于赈灾。
这件事是交给朝中大臣来办的,可谁承想,这些黄金却没有到灾民的手中。
贪污之事,比比皆是,而且做得极为隐蔽,不知这次是谁捅到圣上面前。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凡是和这件事有关联的官员皆在调查范围之内。
调查之事虽是在暗中进行的,但多少会有些流言传出,薛老爷子亦听到些许。
这些黄金经过了他的手,他最近可要万分小心,但凡被人抓住一点把柄,那便是灭门之罪。
傅锦歌见到薛丞的日子屈指可数,那日,她去他的房中等他。
直到夜半,薛丞才回来,由两个下人搀着,整个人醉得不像样子。
傅锦歌忙去扶他,他眯着眼睛打量她,看了许久,才认出她是谁。
他当真是醉了,不然不会说这么多话。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地唤着锦歌。末了,他问道:这七年,你去了哪里?你突然回晋阳,突然要嫁给我,到底是为何?
傅锦歌轻笑:因为我喜欢你。
薛丞亦笑,只是眼睛深沉如黑夜一般,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冷声道:为什么不说你这七年去了哪里?喜欢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说完,他甩手将她推开。
后来,薛府的下人皆知,那晚薛丞闹了许久,他将府中的丫鬟全都唤到他的房中,然后一个一个地问她们:如果我不是薛家的少爷,如果我只是一个瘸子,你们会嫁给我吗?
丫鬟们被他冷厉的醉态吓到,皆禁声不言。
他不住地呢喃着瘸子二字,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自他十二岁断了一条腿,不管遇到多难堪的言语,他皆是一笑置之,云淡风轻。那个看似温吞的少年,比任何人都要坚毅,他们还是第一次叫他如此失态。
醒来后,他便恢复了沉静,浪荡的姿态更胜以前。
薛丞冷落妻子,留恋烟花之地的事在晋阳城里人尽皆知。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青楼女子,说话温声细语,分外讨喜。
薛丞将她安排在城郊的一处院落里,自己也住了进去,不再回家。
晋阳城里的女眷都拿傅锦歌教导自家女儿,她们嘲笑道,像傅锦歌这样泼辣彪悍的姑娘没有人敢娶,就算是娶了,也不会有人喜欢。
薛丞和青楼女子成了人们口中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而傅锦歌便是那彪悍的原配,惹人厌恶的存在。
傅锦歌十分委屈,觉得自己当真是没出息,一个郡主,却活到了如今这样落魄的地步。他都这样对她了,她却还在自己父王面前说他对她很好。
她去见过那个姑娘,青楼女子,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卑微和风尘,她并不像薛丞说的那样好,也不像世人说的那样喜欢薛丞。
自小就受欺辱的姑娘,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青楼。薛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是她唯一的选择。像薛丞这样地位的世家公子不会看得上她,只有薛丞,断了一条腿,不会嫌弃她卑微的身份。
听到她这么说,傅锦歌气得手指打战,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在别人眼中却是这样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