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时候是夏天的末尾,院子里只有紫薇花还开得灿烂。紫薇花轻轻扬扬的洒满了整个窗外的天边,夕阳就像是娘亲的心一样落寞。那一年,父亲出征在外。我的娘亲在哀怨中魂消香断,来不及再见一眼她心心念念凯旋而归的夫君。
我的母亲是城南诸葛家的二小姐,庶出。16岁的一天,在自家的后院遇见了外公的朋友慕容大人。那时母亲正脱了鞋袜在池塘的浅处摘一朵盛开的白莲,外公撞见,羞怒无比,大吼了一声“放肆”。母亲被突来的声音吓到,匆忙回头,还没看清什么便一头栽进了池里。那一次,母亲差点死掉。
那是父亲第一次见到母亲,半个月后他就向外公提亲了。一台红娇便把我的母亲接进了府里。没有婚礼,没有庆典,甚至没有问一声我的母亲愿不愿意。母亲是父亲的第四个小妾,住在雅凤阁,也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我在父亲的书房看到过母亲的画像,母亲梳着流云髻,插着一枚淡黄朱钗。淡笑着坐在风雅阁的小院里,粉色纱裙随着紫薇花摇曳生姿。背景是大片大片的素白莲花和碧叶。我常常走到母亲坐的那个地方,想象她坐在这里画像时的心情,想象她爱我父亲的心情。清风和花香划过我的脸,一想到它们也曾经划过我母亲的脸,我便突然对它们生出情感来。
我就是这样忧伤而孤独的度过了我的十四年。这些都是慕容雪的乳母说的,由我整理而成,她总是这样索索叨叨的念着,念着那些已经过去好多年的往事,念着逝去的青春,也不管有没有人听。
这个应该算是我的前生了,因为这是慕容雪的人生,而我,我是林微,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为什么会是慕容雪的身体,或许我本就是慕容雪,只是忽然记起了前生的事。于是,我就这样开始了我的陌生旅程。
现在我已经对慕容府里头的事情都很熟悉了,我的父亲是慕容尘,现任灵郡的总督,相当于现代的省长。父亲一般不在府里头,总是在衙门。上次生病自称是我娘的那位是总督夫人,也是养育我的人。总督夫人有一个嫡生的女儿,叫慕容菱,比我大一岁,那天在房里看到的小鬼是三姨太的儿子,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所以家里的人总是格外的疼他。
这是一个没有电脑没有电话没有电视的社会,我每天的生活不外乎睡觉吃饭请安睡觉。常常也会站在风雅阁旁的湖边想起辛檀,风冷飕飕的灌进我的脖子灌满我的衣袍,可是一点也减弱不了我想念他的心,时间好像根本没有逝去,越来越想,越来越思念,终于我又病倒了。
等到病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早上起床,推开窗户,看见一湖碧绿荷叶,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小莲端了洗脸水过来让我细细的洗了脸,用青盐洗了牙。今天是十五,父亲是不去衙门的,早上家里所有人会在一起用餐,也不用去娘那里请安。选了一件鹅黄色的柳纱裙,配着一件乳白的短外衫,让小莲挽了一个小髻在脑右侧,剩下的头发就随意披在肩上,一副清爽自然的样子。
用过早餐以后,家人们便在一起聊家常,因为父亲在所以大家都有点拘谨。只是附和着父亲说些话,嬉笑几句也就散了。我大部分的时间便是在家里的花园里逛,春天来了,花园里很是春意斐然。走到园子的春亭里,看着早春的阳光微弱的照拂大地,拿一本书看着,感觉很好。可是偶尔也会想起在现代的家还有亲人,心里总是一股怅然。想起辛檀,更是心如刀割。
我是慕容雪,我总是提醒自己。在别人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适时回应,适时微笑。小莲说我以前很活泼的,生了一场病之后不知怎么变得有点沉闷,而且淑静知礼很多了。我好笑的问她:那我以前是怎么个活泼法啊?小莲就说开了:小姐,你以前不是总捣少爷的鬼吗?连上次落水也是想要把少爷的飞星琉璃球给藏起来。还有您总是不对夫人以外的姨太太们行礼,可是现在您可是知书达理啊,连大小姐和夫人都挑不出您的错了。
幸好,慕容雪是这样,她不善女红不读诗书甚至不知礼节,要不然我可怎么办呢?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的,虽然不漂亮不才华没有什么宠爱,但总还安逸。
很想出去看看古代的街道还有人们的生活,看看人间烟火。来了这大半年了,几乎没出过风雅阁的院子,一来是身体一直不好,二来是害怕。害怕被发现,害怕被抛弃,害怕无所依。这天早晨,我跟小莲说:小莲啊,我想出门逛逛,你安排一下。小莲掩不住的笑说:是,小姐是想在初一还是十五出去呢?我皱了皱眉,说:可不可以今天就去啊?小莲急了:小姐。这是府里头的规矩,我怕又跟上一次一样被夫人发现,那就惨了。看着小脸烦忧的小脸,我挥了挥手说:好吧,好吧,那就初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