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顾城从噩梦中苏醒过来，摸摸胸口，什么也没有。他凝望模糊的天花板，心里空荡荡的。
月光清凉如水，透过玻璃窗落进宿舍。宿舍里满是冷月光的折线，他圆睁双眼徒然的抖落眼角的泪水。
子时刚过，田思思就发来短信祝顾城生日快乐。他真感动！
他感动后又恍恍惚惚睡去。他又开始做梦了，他梦见了和小雪。她向他抱怨：你可知道，我的悲喜是你一手写就的剧本。天真烂漫的海誓山盟倒在繁花似锦的爱情谎言里，故事才刚开始，主角就迫不及待的离场。有多少次，我望着空无一人的舞台泪流满面心如刀割疼痛难忍。我就像风中飘零的树叶，没有庇佑寻不到依靠。抱怨完，她突然问顾城，说你还记得你曾经献给我的诗吗？
《献诗》
夜间潺潺溪流般的水面上
因有了明月皎洁的光华
才显得更加的美丽
喜欢像雾霭一样的朦胧
爱情像雨天一样的忧愁
花儿因为眷恋着雨露
每天清晨都抬头仰望着天空
雨露因为恋爱着花儿
每天都是在花儿还在熟睡之前就已经来临
“我爱你”！让这三个字成为我对你的誓言吧！
…………
我的内心深处日夜的都在不停的呼唤着你
带着满目的热泪写下了：我爱你一生一世这句誓言
爱啊！你留给我的是什么
是永恒的沉默……
心啊！你回答的是什么
是永恒的等待吗
沉默的世界啊
请在你的静谧之中帮我给她留下我爱你这句话吧！
原来你只是利用了你的文采来感动我，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爱过我！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他不爱她，但他爱她的身体。她的身体给他腾云驾雾的快感，可是她的灵魂却使他悲伤难忍。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顾城早早起床，一个人踱到天鹅湖边，湖上雾气氤氲，升腾。湖边的石桌坐着晨读的同学，正在专心看书。他靠着刻满海誓山盟的大树上抽烟，烟雾一缕一缕消散在晨光初现的树林中。
那两只白色的天鹅自由自在的游弋，真让人羡慕！
陈沫坐在湖边的石桌上看书，不时闭目思索。顾城远远的看着她，而后迷茫而忧伤的离开，嘴里的香烟还在燃烧，烟雾被甩在身后，扭曲着消散。
和小雪果真恨我！他惆怅的想。
回到宿舍，叶凯还在照镜子，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顾城问他遇到了什么喜事把自己打扮的跟开演唱会似的。他说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顾城问他等到了什么。叶凯没告诉他，故作神秘的冲他笑，一张脸笑的跟井喷一样，油垢堆在粗大的毛孔周围。顾城回到桌子边翻开一堆乱七八糟的教科书，随便抽出一本书连封面都没看清就把视线转向了课表，查看了上课的教室，风一样的离开了。
习惯了旷课的人，是无法安坐在教室里听讲师传道授业解惑的；习惯了旷课的人，他们的领地在网吧在球场在女朋友的身边；习惯了旷课的人，上课的时候除了以睡觉来打发时间外，还能干些什么呢？
天黑了，灯亮了。
陈沫打扮的很漂亮，她穿了淡咖啡色外套深米黄色的长裤，长及膝盖的褐色靴子，一头长发扎的整整齐齐。她化了很淡的装，睫毛翘的很高嘴唇微亮，她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顾城看傻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夸奖她了，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走上前给了他一个长长的莫名其妙的吻，他才从幻想中回过神。他刚伸出舌头她的嘴已经收回去了，于是他的舌头在嘴唇间不知道是要缩回去还是要再伸出一截假装舔嘴唇。他最后又伸出一截来，舔了舔嘴唇收回舌头，一点也不尽兴。
顾城拉着陈沫出了校门，穿过热闹的街道走进悠长的过街地道，然后进到体育馆里。巨大的热气球停在体育馆中央，他拉扶她跳上去。气球起飞了，这城市的光亮一点点暗淡一点点缩小。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她握的很紧，手心的汗珠几乎都要渗进他的手掌中了，他感到无比温馨。他望着远方无边无际的黑暗发呆，想沉重的往事，她趴在他怀里长久的无声无息。周围真安静，星星眨眼睛，微风拂面一点都不寒冷。他们接吻了。他想到了网名叫口水冰凉的女孩子，想到了那个曾经与他接吻并且吐了他满口唾沫的女孩子，想到了和小雪。他还想到了他的未来，他的衰老，他的死亡，他们呼啸而来。
那个网名叫口水冰凉的女孩子子时给他发的短信祝他生日快乐，那个吐了他满口唾沫的女孩子早已经没有讯息，那个叫和小雪的女孩子像是叶尖摇摇欲坠的露珠，一阵清风一缕光线都会让她消失不见。
顾城问陈沫是否开心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她眼里噙着泪水哭着答应了。他告诉她今天是他的二十大寿他已经二十岁了。她热烈的亲吻他，他热烈的回应，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他们的亲吻却还没停止。热气球漂浮在空中，向远方飞去。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陈沫要求再散一会步。她问他想不想把步子散到床上。他摇头，说我觉得爱情还是纯洁一点为好，做爱是需要的但不是现在，做爱会让爱情变质，我是说婚前性行为；如果做爱纯粹为了获得快感不是为了升华爱情，没有感情的做爱又何来感情而言，又或者感情实在深厚，厚到不做爱不足以表达彼此的情感时那就另当别论了。顾城问她以前有没有和别人散步散到床上过，她说没有。她问他以前有没有过；他说有，而且……他想说：而且我还让人家意思上了但是没说出口。她问他而且什么，他编了个谎言，说而且还从床上摔下来把腰都给闪了。
往事就像一场狂风，从一个地方刮向另一个地方，每过一处都会留下一片狼藉。回忆则像一场暴雨，从早晨下到黑夜，每一滴雨落下来都可能使水坝决堤。往事和回忆在顾城的脑海中轮番肆虐，搅的他心旌摇曳思绪澎湃，一个小小的触动就会使他立即灰飞湮灭。
风吹着，夜凉了，他拉着她回了宿舍。他们又抱在一起了，顾城很不情愿的和她亲嘴，他想吐她一嘴的唾沫好让她也对接吻产生恐惧。他们挥手告别，她走一步回三次头，搞的像诀别一样，似乎她一走顾城立即就真的灰飞湮灭消失不见了。
宿舍里漆黑一片，顾城关了门轻手轻脚的摸到床前，刚想脱鞋上床，灯亮了，叶凯从角落里捧着巨大的蛋糕出来走到他面前，其他四人将蜡烛点亮，余小祥关了灯，屋子里立即变的烛光璀璨给人万丈光芒耀耀生辉之感。五人催促他赶快许愿，不然蜡烛烧完许愿就不灵验了，他真感动他真意外，他们竟然记得他的生日，他哭了。
五人各自取出礼物给顾城，他们分别送了一盒不同牌子的安全套给他，他收下了，他真痛恨这些迟来的安全套。他们开始喝酒，直接用瓶子喝，一直喝到子夜，顾城吐了，他们也吐了。徐竞还哭了，他说他不行了。大家问他什么不行了是不是不能再喝了？他只顾着哭也不说话。童子嵇说他酒量又上了一层楼。大家一起称赞，说你真能喝酒量真大，一瓶啤酒都快喝光了才吐。余小祥说他被妓女给做了真倒霉！大家问他那个妓女是哪个妓院的。他使劲挠头，说那个妓女是自己脱衣丰衣足食，她单独行动属于独立单位。
几个人就这样天南海北胡扯八道你一言我一句一直聊到天亮。因为什么都能耽误唯独睡觉不能耽误，所以六个人集体旷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