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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莫言去留

突然之间生出很多烦躁,筱芷脚下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现在对她来说,或许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才是最实际的。

莫言与莫嫣互视一眼,连忙也跟上她向院子走去。

*******

房间,筱芷一个人坐在澡盆里,莫言、莫嫣守在门外,而要伺候的人也被她借故打发走了。

她闭眼假寐,整个人放松下来泡在水中。

身处这片刻安静中,她才恍惚想到,自己满腹心事无处诉说也就算了,身边连个可以相信随侍的人都没有。

莫嫣、莫嫣,那丫头只怕对她爹的死还无法释怀,即使想亲近也不是由她一个人说了算。

而莫言就更不可能了。

莫家黑云骑声名在外,但是莫志远一死难保他们失了主心骨后军心涣散,即使忠肝义胆心犹在,又能维持多久?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

更何况黑云骑说是他虞家家将,却是以莫家为尊,他们崇拜敬仰的是莫志远,是莫家;而莫嫣,黑云骑对她尚存尊敬都实属难得,她个孺齿小儿又怎么扛起黑云骑这面大旗,还妨论她是个女孩;

水渐渐凉了,筱芷这才醒过神,出了浴盆换上干净的亵衣,披头散发的钻进被中,啊,舒服多了。

这时,光影映照着门外人头攒动,魏青云的声音传了进来,他问门前两个小门神,“世子可在屋里?”

“魏公公,世子他在里头洗澡,但是不许人进去。”,莫嫣如此答。

“进来吧……”,不等魏青云回话,虞筱芷在里面扬声喊道。

魏青云闻言推门而入,小狐狸率先奔进了房门,一气跑到了床上,两小也跟着魏青云后面进来。

“见过世子。”,魏青云来到床前对筱芷躬身抱拳行礼。

筱芷一脚踢开小狐狸,然小狐狸反应动作都是灵敏,她脚未至小东西早已经跳开。

再不理它,筱芷趴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皱了皱眉道,“魏公公,以后那些劳什子礼数别往我这带,生分知道不?!您自己随便坐吧;”,说罢,她抱着被子侧躺下去,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魏青云一怔,随即直起身笑道,“是,世子。”,他退坐到房里草席方榻上,莫言正好为他奉上茶水。

见他坐下,筱芷这才又开口道,“魏公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嘛?”

魏青云放下茶盏,点头,“有一件事一直未与世子说起,是关于莫言和莫嫣的。”

莫言、莫言一听是关于他们的事,一同将视线转向魏青云。

筱芷点头,“您说吧。”

魏青云看着两小,道,“莫家三代均为虞家门将,到了嫣儿这一辈却剩她一个女娃,哎,我有个不情之请,也是莫嫣他父亲的遗愿,请世子务必答应。”

筱芷挑眉,莫志远的遗愿?承父志?那会是什么?

“您请说吧,能做到的我定当尽力。”

魏青云点了点头,瞧着筱芷话说的有些重,不由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在莫家老祖宗,就是莫嫣的曾祖父曾经留下一条家训,要莫家后代子孙以护持虞家后世子孙为己任……”

筱芷闻言一条小眉头挑的老高,这算什么祖训?这莫老祖宗是奴才当习惯了,临死还奴性不改,后代多少子孙得多少人给人家打工当下手?

虽然自古英雄都是因为恩义才被收买,但是能受人多大恩惠啊,子子孙孙都要卖了还人情……

魏青云哪晓得筱芷心中的小九九,仍自顾说着,“莫嫣她是个女娃儿,以后能不能统领黑云骑暂且不说,先求得世子答应让她留下,护持在你身侧,也好告慰她父亲在天之灵……”

他话音方落,莫嫣便踏前两步单膝跪在了床前,只留个头顶对着床上人儿,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筱芷侧躺在床上,一手支头睨着魏青云,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想了想,她道,“莫嫣,抬头看我。”

莫嫣身体一怔,既而慢慢抬起头,看着床上一副慵懒姿态的小人儿。

“这也是你的意思?”,筱芷问。

莫嫣一怔,眸中出现一抹挣扎,随即又慢慢被坚定取代,她抱拳回道,“是的,莫嫣就此起誓,愿生死保护少主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筱芷怔怔看着地上的女孩,几不可察的皱额,随即又舒展开来,她盘坐起身俯看着莫嫣,郑重其事道,“好,打今个起,有我一口气喘的就有你的。”

她这话说的怪模怪样,听的几人都是愣怔不已,她却不理,既而转头看向莫言,“你呢?若想过太平安稳日子我现在就收回先前的话,你大可不必如莫嫣一般。”

莫言面上一震,微厚的唇又被他紧抿成一线,他面上挣扎一番,随即也上前两步跪到莫嫣身旁,看着筱芷道,“世子,莫言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敢与小姐相提并论,但是夫人于我有再生之恩,世子赐予我姓名等同再造……莫言,我……我想留下。”

筱芷皱了皱眉,看向魏青云,“魏公公以后有何打算?”

咦?魏青云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怎么正说这两小的呢,又问起他来了,“呃,安顿好了他们,老朽自当归去田野。”

“您愿意留下嘛?”,筱芷再次发问,直接了当的说明,“莫嫣尚未学成,莫言就更不用说了,您留下当他们的教习,也可以照顾莫嫣。”

这样一来,魏青云即是莫志远的师傅,在黑云骑中自是也有些威信,可以帮着莫嫣的同时,她身边也有个知根知底的人。

莫嫣听到她如此说,眸中星芒闪动,既而回头看向魏青云,虽然筱芷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她知道,那里面一定有期待。

魏青云还尚在愣怔间没回过神,他讶异的看着床上盘坐的小人,与她四目对视,竟觉得那眼神有着威慑的力量,让他不自觉的点头应下。

*******

魏青云走后,莫嫣拿了块干软的棉帕坐到床头,为筱芷擦拭头发;她愣愣的看着筱芷的脸,想着她先前说的话,‘打今个起,有我一口气喘的就有你的。’,瞧瞧,哪有主子对自己护卫说这种话的?!

还有呐,这世子比她和莫言的年纪都小,说起话来却连魏公公和傅老都只有干听着的份,好生奇怪的人,

而虞筱芷则蹙眉闭眼,他们不知道她为什么事皱眉,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莫言在一旁站着,屋子里只有他们几人的呼吸声,安静的诡异。唔,倒也不全是他们的呼吸声,还有小狐狸偷吃点心的唆唆声……

“嗯世子……”,莫嫣轻唤道,莫言闻声扭头看她。

筱芷睁开眼,却未问什么,只是将疑惑的眼神递给她。

莫嫣本就低着头,与她视线撞个正着,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正常,这才想了想问道,“世子,你先前说咱们见到的妖星只是块石头?为什么啊?”

莫言听到莫嫣的问题,也将视线转向筱芷等待她的答案,其实这个问题他也很好奇。

这时候小狐狸吃饱喝足后也跳回到床上,从筱芷身上踩过奔到床里头,一边舔着自己爪子,一边瞅着筱芷等她爆料答案。

筱芷抬起一手枕到脑后,笑了笑,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我要是说天上的星星其实都只是会发光发亮的石头,你们信吗?”

两人一愣,随即互视一眼,又同时点头。

“吱……”,狐狸语,忽略不计。

筱芷再笑,怎么说呢?要是说地球的吸引力扯下了路过的星星,这问题一定会没完没了,嗯,“其实星星们的位置不是恒久不变的,它们会动,会有可能撞击在一起,或许那块‘妖星’不过是星星互相撞击后掉落下来的碎屑,天上的星星远比我们看见的要巨大很多……”

“有多大?”,莫言问,两眼全是好奇。

筱芷睨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头,她想着怎么说才能让他们理解,“嗯,也不能说星星全都是大的,它们有大有小吧,形状也是千奇百怪,它们会发光发热,也许有时候你看到的星星光泽比其他黯淡,但这不能代表它就小,也有可能是它距离我们更远,在浩瀚宇宙中,有无以计量的星星,不仅有行星,还有恒星,就好比太阳……”

“吱吱吱……”

“太阳?太阳也是星星?”,异口同声……

怎么好像越解释倒越没完没了,这几只俨然是在听床头故事,如此想着,她一边将几乎爬到自己脸上的小狐狸扯下来,塞入被中,一边继续道,“其实,宇宙中有个叫银河系的地方,这些星星……”

……

“既然是石头,那它为什么会伤人,还会毁了那么多房屋呢?”

“啊……”,哈欠……,“改明……你找块低处站着……啊,让莫嫣在高处拿苹果砸你,看看你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叫疼……”,那个高的地方掉下来,它就是个馒头也得砸伤人了,问的真没建设性。

……

*******

凉州城,接待轩辕国使团的驿馆中。

轩辕无极此时闲坐在灯下看书,有人推门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问道,“没找到?”

来人单膝跪于案前,低头回道,“卑职办事不力,求殿下责罚。”

“起来吧,我早料到了。”,轩辕无极终于抬眼看他,书往案上一搁,他靠在身侧软垫上又道,“那小孩言谈举止不凡,身边的护卫虽然不是什么一流高手,却也可见平日训练有素,互相配合起来岂可等同一般,你没找到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子崖郁结,这些他有想到啊,但是,“殿下,这凉州虽然也算大且繁华,但是显赫富贵家族也就那么几家人,属下派人去一一打探过,回报说没有发现下午见到的那拨人;”

“那拨人服装统一,人数众多,客栈酒楼更是一问便知。只有一家酒楼里发现过他们踪迹,那酒家老板说那些人是头一次见,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那个小娃儿他要了两桌酒菜,一干人坐了一下午却一口酒水未动,临走时,两桌酒菜又原席退了下来;”

顿了顿,他又补道,“倒是付过钱,他起先还以为人家来找茬,所以印象深刻。”

轩辕无极眼一吊,斜睨着他,“那知道为何嘛?”

子崖想到那老板的回答颇为无语,眉眼一张道,“据那老板说,只怕是因为那个小少爷的关系,那小孩自打坐下就一直在睡觉,睡了一下午,醒后一拨人就走了。”

“哧……”,轩辕无极当即笑场,一扬眼笑问道,“去酒楼睡觉?你没听错吧。”

子崖见轩辕无极失笑,也跟着笑了,干搔了搔头道,“起初我也以为我听错了。殿下,您说他们是不是连夜离开了?”,说了那般不敬国师的话,又被殿下当场逮着,不逃才奇怪。

轩辕无极一伸长腿搁到案上,大刺刺往那一坐,又指了指一旁位置示意子崖也坐下,“你以为我为何找他?”

“当然是惩罚他啊,无知小儿竟然敢……”,子崖想也不想的接道,半道上又忙一止,拿眼看向轩辕无极以示道,你也知道他说了什么哦,就不用我重复了。

那乳臭未退的小孩竟然说什么妖星是石头,还说世人无知,那不是变向的在侮秽国师嘛,这简直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轩辕无极抬眼看着屋顶横梁,回忆着街上所见的一幕,那个孩子……

“在我们来之前,国师爷爷曾经跟我说过,我们来此押解的妖星不过是块天外飞石。”

“唔?啊?”,子崖本仍在腹诽那诋毁国师的小孩,听到他的话后不由惊愕的半张了嘴,“天、天外……飞石?”

“嗯”,轩辕无极颔首,两臂一撑他坐起身来,看向子崖蹙眉道,“那个小孩竟然和国师爷爷所说不谋而合,你说奇怪不奇怪?”

国师大人说妖星是天外飞石,那小孩说妖星不过是块天上掉下的石头?妖星?石头?妖星等于石头?子崖处于半石化中;

轩辕无极喟叹一声,国师爷爷如此说他可以理解,但是那个小不点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哪知道的?难不成还有一方隐遁世外的高人?

*******

筱芷所居屋外,檐棚下。

莫言一人独站在台阶上,仰首看着漫天的星斗,今夜他听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物,很难以置信,但是他却在第一时间毫无异议的相信了。

吱呀一声,他身后的门被自内打开,莫嫣走了出来。

莫言在门响时便回头看去,见是莫嫣,忙微低头道,“小姐!”

莫嫣走出门来,将门从外带上,这才转身看他,走近两步,“莫言,你现在是我义兄,我们是一家人了。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别在叫我小姐了。”

我也不是什么小姐了,这句话,她只在心中补了给自己听……

莫言抬起头只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喃喃道,“小姐就是小姐,是夫人救下我这条贱命,以后我的命就是莫家的……”

“世子听不得你说自弃话,这么快就忘了他今日教训嘛?”,莫嫣打断他的话,既而走到屋檐下看向天空,幽幽道,“其实我娘早跟我说过打算收你为义子,只等我爹爹回来……”

说到这,她顿了顿停下,既而铿锵道,“你是我义兄,是莫家后人,如果你真要报答莫家报答我娘,那就争气些别给我莫家丢脸抹黑……”

她微微吸气,咽下喉间哽咽,才继续接道,“这样,爹爹在天之灵才能得到安息,还有娘,她心愿得了也会安慰吧。”

莫言回头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暗影下他的眼中水光闪烁,既而又灿烂一笑,坚定道,“是,妹妹。”

莫嫣只是看着天空,没有回头,然一滴泪水自她眼眶滑落,她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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