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隔一山，凌阳的山，那么孤单。
凌人善山，靠山吃山。
造物主的无尽馈赠，凌地的山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凌人，山夫就这样世代相传。
山夫，可不是背柴负木的樵夫，更不是屈膝弯腰的农夫。山夫存在那年头，凌阳城还没有诞生呢。这山有什么，那山有什么，山参、山果、山草、山药……他们眼里，满山都是宝。
这是凌人引以为傲的山。
在那郁郁葱葱的山上，山夫们吆喝着古老的山歌，牧民们挥鞭赶着群群傻山羊，山羊咩叫，融入山歌。
在半山腰古老的山道上，有两个背着包袱，骑着……笨驴子的“游侠”，一个目视前方，神情严肃；另一个……左顾右盼，眼神呆滞。
“我让你找两匹马，你……”陆俊苦笑着。
“啊？”顾韦应了声，拍拍笨驴头，道：“陆俊哥，你知道吗，凌阳是一马难求，一匹马很贵的，而且都是官卖。”
“你花的是我的银子……”
“这两匹驴子就得二十个银币，而且还是从牧民手中买的，驴子也一样嘛，都能骑，看，踢踢它就能走了。”
“这样的话，今天是赶不到剑州了。”陆俊说。
“我们要去剑州？”顾韦问，跟陆俊走在这山上，果真没什么烦恼。
“是，先去找一位故友。”陆俊认真回答道。
驴子蹄声清脆，伴着午时蝉鸣，在这半山腰响着。
“我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顾韦问道。他自小听父亲说，世恶道险，出门在外，记得买保险……
陆俊回头看着他，神情平静，没做回答便一步胯下驴子，拉到一处树荫，“过来休息一下吧。”他从包袱中取出一块干饼，递给缓缓而来的顾韦。
两人一同坐着，边吃边喝，稍作歇息。
“哪里都有危险，凌阳城更多。”
话音刚落，二人又开始赶路了。
不知过多少个时辰，天色渐暗，山的轮廓变得模糊。凌阳的山却是那么连绵，那么曲折，一山过后还是一山。
这两头驴的速度……
“天快黑了，这里距离剑州……还得谢谢你的驴。”陆俊说着，脸上看似很平淡。
“那我们怎么办？”顾韦苦笑，挠挠头。
“来，走这边。”陆俊下驴牵绳，引着顾韦，绕过几棵树，走进了一条羊肠小道。
天色已暗，二人只能借着模糊的月色，在这小道上摸索前行。顾韦见这小道两旁杂草丛生，却好似有人踩踏过的痕迹，也不知是不是有其他人来过。
四周寂静，忽时又拂出阵阵凉风，草木不动而人却打了个颤。
顾韦正想时，陆俊却突然一停，左拐穿过一丛疏木。顾韦紧跟着他，方穿过丛木，便感觉身体被注入一道冰冷之气。
眼前是一片空地，草木稀疏。再往前走几十步，竟是一个半封闭的山洞，洞口有巨石封闭，两旁堆满碎石，洞口侧长着两棵枯树。
顾韦愕然，对眼前之景甚是惊讶，他疑惑道：“这是？”
陆俊没有理会，牵绳把驴绑在树干前，倒是叫顾韦生火。顾韦也没有迟疑，也学着把驴子绑着，却不知道该怎样生火……
陆俊放下包袱，握住用布包着“蓝芒”，又从包袱中掏出两块发黑的打火石，扔给顾韦。
顾韦接住后，却是无从下手。
陆俊一脸沉稳，直接用手推倒洞口的碎石，只腾出一个小小的洞口，刚能容下一人通过。洞口那块石头也是极为奇特，也不知从何而来，虽说不大，却能刚好挡住了半个洞口。
陆俊探头一看，只见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指，抛石不闻声。
“咔擦……咔……”顾韦收拾来一堆干柴枯叶，搓着打火石，不时看向陆俊。
“砰！”那块石头碎掉了……洞口满是碎石，洞内阔然，依旧是一片漆黑。
陆俊守好双拳，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顾韦，见他还没生出火，不禁摇头。
陆俊直接在碎石堆前生起一簇火，微微的火光照进洞内，驱走了黑暗。其实这山洞并不大，洞口虽窄，那里面也只有三四丈宽长。
“陆俊哥，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山洞？”顾韦问道，并走上前，观察着那山洞。
陆俊收拾好东西，回答说：“你仔细看看路上的痕迹就知道，山上很多这样的洞，那些山夫每次在山上过夜，必然会找到这些洞，然后就作个标记，找到这些标记，在山上就不难找到一个好地方。”
顾韦惊讶着，不禁感叹陆俊的观察力。
“这个洞，好像也是有人来过。”顾韦指着洞口顶端的痕迹，道，“你看，这好像是些刀剑痕。”
“不必多疑了，过来吧。”
洞不高，刚能容下一个人。顾韦弯着腰，跟着陆俊进去了。
刚进去，陆俊便摊开一块布，席地而坐，放下布裹的“蓝芒”，取出两块饼又是一餐。顾韦接过，却感觉是吃不下了，这一天吃的都是这些街头一铜钱的芝麻咸干饼，在勒州时，好歹也是每天两碗稀粥……
“怎么了？不愿吃吗？”陆俊看着满脸嫌弃的顾韦。
顾韦摇头说不，便小口吃着。
“以后都要这样了。”就一会儿的时间，陆俊便把整块大饼吃掉了，又取出一方形酒囊喝一口，道：“你有想过吗？这里可没有凌阳那种安逸。”
顾韦垂下头，咽里的饼或许能把眼泪止住，凌阳？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厌倦了。他暗道。
“我也不知道……”
“在凌阳生活难道不好吗？”
“没钱……”
“快收拾一下就休息吧，明日尽早赶到剑州。”
顾韦嗯了一声，便往拾着东西往洞内靠拢。他背对着洞口，只能伸手摸索着。突然，一声脆响，倒是吓了顾韦一跳。
他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又摸到了个奇怪的东西，冰凉的，很坚硬却有两个缺洞。他把身子往左，腾出一片空间，让洞口火光射入洞内。
“啊！”
顾韦脸色瞬间煞白，大惊一声，往后摔了一跤，大呼陆俊，并惊慌地指着那微微火光映照的地方。
陆俊闻声凑了过去，扶着顾韦，把目光转移向那——一首尸骸。
“那……那是什么？”顾韦紧张地喘着气，抓紧了陆俊的衣袖。
陆俊神色凝重，皱了皱眉头，道：“一副尸骨，没事。”
顾韦缓过神来，不禁暗骂自己那破胆子，但又想起刚才还摸过那……他赶紧把手往地方沙土搓了搓，喘气道：“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足为奇。”陆俊不在意地说道：“这副尸骨在这里或许也有几十个年头，看，这尸骨都差不多陷入沙土。”
顾韦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那副尸骨，怎么那么熟悉？
他是否又想起了父亲临死前那瘦骨嶙峋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