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酒是个好东西
临窗相对而坐,洁白的大理石桌,两盘海鲜,一盘凉菜。峰要了一瓶二两半装的泸州老窖。
照例是文秀喝小半杯白酒,然后全部倒给峰。
吃吧,看可不可口。峰抽着烟,望着文秀。
嗯,你也吃。文秀拿筷夹了一个大海螺放盘里。
怎么样,还好吗?峰明知故问。
你说呢?文秀反问,然后端起酒杯,望着峰,说:
先得谢谢你,这么忙还……
别,别这么说,既然出来了,你就不用担心了,安心吃饭,啊。峰连忙阻止。
轻轻一碰下杯,呷一口辛辣的酒,闻着飘过来的淡淡的烟味儿,文秀有些恍忽,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些个晚上,静静地吃,慢慢地聊,享受着他带来的快乐。
单位还那么忙吗?文秀找话题。
哎呀,一天尽事儿,这不还加班了嘛,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刚打车到我家楼下,刚进菜店。这个新领导上任把我们给追的赶的,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说起单位的事,峰就没高兴过。
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没控制住……就想见你……文秀不看峰,低着头,声音很轻很慢。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找我,我也想找你谈谈,只是总在忙,没有时间。峰将烟头摁在烟缸里。
峰就开始谈他现在的处境。单位的忙碌,家庭的劳累,孩子面临考学,母亲身体不好……
边听边喝,很快,一小杯白酒见了底儿。文秀拿过峰的洒杯,峰抢不及时,她已经给自己倒了一些。
你不能喝这么多。
没事儿,今天很难得。
我想问问你啊,为什么,那个时候那么狠心那么坚决?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那天晚上,我把饭店给砸了,在我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想砸碎一切的撕裂的感觉。文秀说时,眼泪已经流下来。
峰递过纸巾,狠狠地抽烟。
我知道你会很难过,可是我只能那么做。要不然会害了你。时间一长,我们都拔不出来。
你也会拔不出来吗?文秀问得敏锐。
是的,肯定的,因为我不是没有感觉。我是男人,我得为你负责任。
是嘛,那你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怎么过的?大冬天的,我一个人去了哈尔滨,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两天两夜,我想啊,可我想不明白。我希望能把那份情感安放下来。但是,当我回到这里,我发现,一切依旧。后来,春节临近,我想或许春节回家陪陪老妈过年,让亲情疗伤。再说离开一段时间也许是好的,所见所闻的都是不一样的,应该能帮助我离你远点。我辗转南北,很受些颠沛之苦。春节买票不好买,从北京到重庆的火车同学只帮我买到了普快,在车上呆了两天夜,整整39个小时。一个人在CD呆了两天……我以为,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怎么也会有些效果吧,但是,回到这里,还是不行。
文秀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淌。跟着眼泪淌出来的还有自己的心吧,要不怎么会那么疼呢。文秀想。
酒真是个好东西,把那些压抑的情绪都宣泄出来,想不想说,都说了出来。
你要好好的,还会有人比我更好。峰紧皱着眉。
是嘛?文秀擦擦眼泪,无奈地笑了,举杯一口喝了下去。
刚才我跟自己说好了不哭的,好不容易见到你,应该高兴才对。文秀是真的笑了。
没什么的,在我面前,你想说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峰给文秀夹了一口鱼肉。
唉,我只请求:不要在我的生活里消失,无论是作为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或者同事,甚至陌生人。
文秀觉得,自己这样说的时候,很害怕,一种害怕他消失不再出现的绝望。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没有自尊,这样的请求,在她的人生中没有过。但她就那么自然地说了。
我答应你,我不会消失,永远也不会,只怕以后会招你烦呢。说完,峰又递过来几张纸巾。
怎么会烦呢?
老晃来晃去的啊。
你才不会呢,你就不是那样的人。文秀破涕而笑。
九点多了,饭店要打烊了。服务生过来对峰说。
好,那我们走。峰抢着买了单。
不嘛,还没说完,还没喝完呢。
咱换个地方再说再喝,啊。峰扶着文秀。
好!文秀真的还想喝。
好冷!文秀用手捂着鼻子。峰将文秀的衣帽戴上。
去哪儿呢?峰茫然地问。
哪儿都行,只要没关门。文秀也抬头四处寻找。
哎,对面那家店写着24小时营业,肯定行。
好,那咱们过马路。峰说。
又和峰这样肩并肩,离得这样近。感觉真好。文秀做了个手势,要挽峰的胳膊,小心地请示:这样,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峰爽快地回答。
真好,文秀挽着峰的胳膊说,把脸靠在峰的胳膊上,深吸一口气。
对面这家是火锅店,没有单间,大厅的角落处有一张空桌。
大厅很吵,中国人吃饭就是这样。文秀不喜欢,可没地方了。
我吃不下了啊。峰满脸通红。
少来一点,少喝一点,主要是说说话啊。文秀也满脸通红。
这里说话太累了,我今天累得说话都费劲,刚才还说了那么多。峰的嗓子哑了。
嗯,那你别说了,你听好吗?你总喜欢说,老抢我话,这回让我说,啊。文秀笑了。
呵,好,我不说。峰抽烟。
点了几样简单的菜,先要了两瓶啤酒。
再次坐下来,气氛转悲为喜。峰哪里控制得住,还是不停地说。两个人,喝酒,说话,又像那些个晚上,那些个把什么都忘了的晚上。
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啤酒,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后来文秀只记得老板告诉他们:一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