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我了”这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不会又是来找我认亲戚的吧,我可没那么多亲朋好友。我盯着倒后镜里的那双眼睛仔细看了看,“我不认识你啊!”
“青铜巷的房子,白血病的儿子。”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董桐彤,对吧!不好意思,夜晚里认不出来了。你怎么做了代理驾驶啊?”
“要钱什么不做。”
“那清宝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但是换了话题我觉得我好像问得更错了,这厮开始哭了,驾驶座上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你别哭了别哭了,清宝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肯定会有救的。哎,找到配型的人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挂着浓浓的鼻音对我说道,“找到了,但那人不肯捐。”
“哦......那你先送他回去吧,一会儿我跟你去看看清宝好吗?”
董桐彤没说话,默认地把车掉了头开向中兴花园。难怪呢,我说她怎么把汽车当火箭开。
下车的时候,冰棍儿醒了,问我怎么没回家。我指着彤姐说是朋友,想聊会儿天所以就先送他回来了。
“别聊太晚了。”
“嗯。”
我们慢慢走出了夜色渐清的中兴花园,她抱着她的包,很紧张很紧张,不是好像。我说,“你放心吧,我不是死神。”
“我不好意思再问你借钱了。”
我也没钱可以借给你了。我无奈,觉得授人以玫瑰不如授人以玫瑰的种植方法,我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我好像没有这个能力授她种植方法诶,“所以你问我当情人赚得多不多。”
她点点头。
“多吧,当情人赚得当然多。你还能过上很好的生活,可是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这样传出去名声会很不好的。如果这样,你救活了你的儿子,我估计他以后也不会引以为傲。他以后就会不爱让你来开家长会,他会觉得我妈妈是**,我是**的儿子,还不如让我去死算了呢。我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让你生气的,我只是告诉你我觉得当情人的坏处而已。众叛不可怕,亲离才是最可怕的呢我跟你讲。”
“夏小姐,我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亲离——他去借了高利贷!我们根本还不起,连利息都还不起。”
“借了多少?”
“五十万。”
五十万。你要我帮你还,呵呵,卖了我算了。
“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应该认识一些什么大款大腕儿之类的人物吧。不当情人也行,我恐怕也没那个姿色当,那当代孕妈妈总行吧。你知道哪个人老婆不愿生孩子或者哪个人老婆生不了孩子的吗?”
我笑了,这厮真是搞笑,当我是什么了?我专门调查过这些事情吗?还是我认识的人都是这样的人物,我没那么凄凉吧。“我不认识。有钱人在你眼里都是这样的啊!”
“小说上有写啊,谁知道,艺术源于生活,虽然只有少部分而已,不过我觉得也是有的,说不定让我碰上一个也不奇怪。”
“彤姐姐,可我上哪儿去让你碰上这样的人啊!?”我笑得巨无奈。
“你那个,刚才那个看上去应该......”
“去去去,别乱说!人家不想要孩子。”主要是我不想要弟弟妹妹了。
“这样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清宝什么血型啊?大不了我捐。”
“不行不行,你......”她赶紧摇头摇手。
“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儿,你说吧。我是AB型血,他呢?”
“他是B型。”
“哦,那可不行。他们现在催着你还钱了?那么快?五十万应该分几年还的吧。”
“他已经借了四年了,出去打工到现在,四年都没回家,累积起来总共借了五十万呢,加利息可能就上百万了。”
“那他是.......”
“赌徒。”彤姐不情愿地说道。
“那你怎么嫁给他呀?”
“他以前不是的,可还不是为了清宝,把身家性命都赔进去了,那些人说,如果一个月之内凑不到钱,他就死定了,而我,就会被......被......”
“我知道了。”
“那样我也是死的。所以与其让那么多人睡,还不如让一个人睡,省得还出什么毛病呢,你说是吧。”
我说?我怎么知道怎么说?“嗯。”
“呃......要不,你帮我问问,行吗?问问那个,就是刚才的那个男的,他看样子应该认识不少人。我听说做情人,一个月至少能赚十万数字以上的钱,那我做三四个月就赚够本了,那个不肯捐骨髓的人就是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他不想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才不肯捐的。所以如果有钱了我打算给他十万块钱让他给我们清宝捐骨髓。”
“怎么这样啊他?那换一个人吧,B型血又不是什么稀罕的血型,配型也不难啊。”
“不行,就得他,他要利益是吧,我要他跪着给我们家清宝捐,还要面带微笑地捐。气死我了,我都给他下跪了他还不愿意,气死我了!居然还骂我们家清宝是没用的杂种,我那么早有一个儿子怎么了?得罪他了吗?我啊,一定要让他把所有的骨髓都给我捐出来!这该死的!”彤姐愤愤地说道。
我无语,觉得她说的应该是气话。
医院渐渐显了形状,我们穿过长长的病房走廊,来到清宝的病房。清宝住的是和几个人同一个房间的病房,他住在最后一床。我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已经跟一年前那个我见过的清宝不一样了,大了一岁,高了不少,瘦了很多很多,头发没有了。那个白皙白皙的小光头正坐在灯光下看漫画书,身边没有一个人,不过他好像看得挺high的,在笑呢。我也喜欢看乌龙院,是很好笑。
他看见妈妈走过来的时候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尖尖地叫道,“妈!”
“哎,清宝!”不过这儿子的老妈可没有那么高兴,笑着也是苦笑,很牵强地笑,“爸爸呢?”
“他回去了,说工地上有事。妈你怎么又哭了?”
“没哭啊。”
“不对!你肯定哭了,是不是她欺负你了?喂,你是不是问我妈要钱了?”说着清宝很不客气地看着我,“又不是不还,你们急什么急啊?等我长大了我把一亿块钱还给你,够了吗?”
“清宝,怎么这样跟姐姐说话啊!姐姐是来看你的,你不记得她啦?”
“记得啊,她就是那个买了我们家的人嘛。”清宝鼓了鼓嘴,不开心地说道,“她害得妈和我都要租便宜便宜的房子住了。我喜欢我们家,我不喜欢那个房东太太,她好讨厌的!”
“对不起清宝,等你病好了我就把房子还给你好不好?你们家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呢。”我摸摸他的头,可是他一巴掌甩开我了。那一霎那我仿佛体会到苏灿被我甩开时候的感受,好像一扇门突然在你面前关上了一样,吓得你差点摔在地上。
“你干嘛随便碰我?”
“清宝!”
“没事儿没事儿。清宝你力气好小哦,没有吃饭吗?”我挑衅地看着他,“你要想把我甩到地上起码得吃饱了再说吧!”
“你不许欺负我妈,不然我长大以后就打死你!”他很凶很凶地冲我吼道,苍白的小脸全红了,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清宝啊,你在干什么?你再这样妈妈要生气了!姐姐好心来看看你,你怎么能这样,那么凶?嗯?姐姐没有问妈妈要钱,这个姐姐是妈妈的朋友,知不知道?”
“哦。”清宝委屈地嘟了嘟嘴,又问我,“你真的没有欺负她?我妈被人欺负了老是憋在心里不肯说,你告诉我实话,不然......”他对我挥了挥拳头。
“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欺负你妈!可以了吧,小大人!?”我做发誓状,“好了,我能摸摸你的小光头了没有?看起来好光滑呀!!”
“不行!我的头干嘛你随便摸啊?又不是灯泡!”小清宝听了这话便恢复了小孩子的状态。他其实想笑,但他要绷着不笑,他要冷冷地对待我。好吧,那你冷冷地对待我吧。我还是趁他不注意偷偷摸了摸他的脑袋,“好滑啊,真的跟灯泡一样诶!”我笑嘻嘻地说道。
“你!”他生气了。
“哦,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摸了!”我又偷偷摸了摸。
“妈!你怎么交这样的朋友!她是个那么损的朋友!”
“你!”
他朝我吐舌头,笑了。
“臭小子。本来我还想给你买娃哈哈呢!哼!我现在不买了。”
“不买就不买,我才不稀罕呢!”小嘴嘟了起来,很不高兴。
“清宝不是告诉妈妈说,你最喜欢喝娃哈哈的吗?”彤姐笑道,“夏小姐,我给你削个苹果吧,你坐啊!”
“不用这样叫我,不习惯,你叫我爱惜,惜惜都行,我嘛,也不习惯叫你名字,就叫你彤姐,啊!嘻嘻,我都跟你儿子那么熟了,对吧,小大人!?”我摸了摸清宝的脑袋,谁知道他极不高兴地用手指把我的手弹开,“谁跟你熟了?”
“你喜欢喝娃哈哈,我知道了!我就给你买包子吃!不给你买娃哈哈了。”
他笑我,“你好笨啊,笨死了!买包子还不是给我吃?笨蛋!哼!”
“我给你买包子,你看着我吃!哼哼!我才不是笨蛋呢!”
“你!”
“我去买面包给你吃吧。吃吗?”
“不吃!”清宝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我吃过晚饭了。”
“对啊,你别给他买了,别破费。来,坐吧,走那么久你也渴了,要不然喝一瓶牛奶。”彤姐招呼我坐在清宝床边的一张塑料椅子上。
“不不不,不坐了。我喜欢逗他玩儿!清宝,你要不要吃面包?嗯?热乎乎的三明治,里面有香香的烤肉哦,还有脆爽的青菜,浇上浓郁的酱汁——一口咬下去,哇塞!爽呆了!!我还要买一大块香喷喷板栗蛋糕,沙沙滑滑的板栗蛋糕哦!你吃过沙瓤西瓜吧,板栗蛋糕比它还好吃诶!”说着说着他就咽了一口口水,“清清宝宝,你吃吗?你不吃我自己一个人吃了哦!”
“吃吃吃!我要吃!”
“清宝!”彤姐无奈地笑了,“爱惜,你千万不要这样,他吃过晚饭了!”
“可我还没吃饱呢!”
“好吧,那我去买,你等等哦!要是你敢睡觉,那我就一个人把这些东西给吃光,让你早上起来看盒子!”
“爱惜,你要小心一点啊,现在很晚了,别走那么远,医院边上就有一家蛋糕店!”
“嗯。”我挎了包往外走,碰巧电话又响了。
“你好,我是夏爱惜,请问你找谁?”
“我还能找谁啊?我找你!你怎么还没回家啊?下班时间都过两个小时了,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看朋友的孩子。你过来吗?我还要一会儿才回去呢。”
“现在就回来。”
“不行啊,答应他了,要给他买蛋糕的,不然你过来吧。顺便买点好吃的面包蛋糕过来,好不好好不好~好老公?”
“好吧。你在哪个医院?”
“第一医院,来的时候我在楼下等你!”
“不行!你给我上去,告诉我他在哪个病房就行了。”
我无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