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生活说快也快,说漫长也漫长,那是数着日头和星星过的。曲晓丽的假期很快就过完了。在工地上生活的这一个月,曲晓丽始终是被感动着的。
仇海波是刚刚分来一个多月的大学生,他的妈妈得了癌症,已经到了晚期,家里给来的电话,是让他回去看他妈妈最后眼。发病期间,家里人绝口不提,怕耽误他工作。即便仇打电话回去,却也是说家里都好,不用惦记。在接到回家的通知时,他的爸爸也只是在电话里说,“孩子,回来看看吧,你妈妈想你了。”声音低沉,引起了仇海波的注意。在多次打电话后,他叔叔也只是说,“你妈妈病了,没什么碍,路上注意安全。”
东子给了海波两万元钱,让值班车把海波送到了市里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这件事不久,喜子也来找到了东子,说自己谈了七年的女友要跟自己分手,希望能回去看一看,做最后的面谈。喜子是去年分来的,自己长了一副喜相脸,名字里有一个喜字,所以平日里大家都喊他喜子。喜子平时工作一直都很认真和负责。他说自己和女友谈了七年了,她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女友去年毕业回到老家的县城教书,希望喜子回去工作。去年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喜子就来到了AA公司。可他的女友在等了喜子一年后,仍然没有见喜子回去。每次打电话,喜子总是说,“干三年吧,挣点钱再回去。我一有时间就会回去看你的。”可工地上的时间就是紧张。从来AA公司以来,喜子只有过年放假回去,平日子根本就没有请过假。请,也往往得到的回复就是,再等等吧。
公司里有这么一句话:如果工地上离不开你,说明你价值的存在!是啊,工地上离不开了,总有些东西要离开,生活就是这样。
“他妈的,三年她都等不及!”喜子愤愤的说,“经理,您要是为难,我看我不回去算了,散就散吧,无所谓了。”
听了喜子的话,东子颇有感触,“不!我们有追求爱情的权力!虽然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们长期驻外,但是并不意味我们就不谈爱情了,你回吧。”
一个星期后,喜子回来了,说散了。
一个星期后,仇海波辞职了,说日后还东子的钱。
久久,东子和曲晓丽的心情不能平静。
“我们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两个人坐在落日的大坝上,背靠着背,曲晓丽莫名的叹息。
“这个你说了算!”东子无奈的笑笑。
“相比他们来说,我们是幸福的。”曲晓丽说。
“是啊,至少有一个老总的女儿在我身边,爱着我。”东子笑笑,心里似乎有了一些安慰。
之后,两个人爬上了作业现场40米高的钢架,望着暂时安静下来的作业现场,想象着工人们作业时的场景,曲晓丽突然间泪眼模糊,一阵眩晕。
一周后,曲晓丽身体已经康复,假期已经到了,东子陪着曲晓丽踏上了回M市的车程。
火车咆哮着开来,驶进了站台。
两个人上了火车,默默地注视着外面的风景,感觉是不一样的。“别了,荒野!”这是曲晓丽的心声。“暂时告别!”这是东子的心声。两个人脑子里都过着电影,这一个月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幕一幕。
东子的对面,一名着绿色军装的女士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两位,直到东子发现了她。
“你好!”绿军花开口。
“你好!”东子回应。
“你去哪里?”
“M市!”
“是嘛,同路!你们这是去了哪里?”
“我们是AA公司的,在这里施工。”
“噢?我有一个网友好象也是AA公司的。”
“?”东子仔细回忆着,是不是叫“梦中的橄榄绿”呢?“呵呵,是嘛?您的网名是?”
“梦中的橄榄绿,不会是你吧?”对方似乎有些察觉,“没有没有,不是的。”
是老乡,又是同路,绿军装很惬意的就跟东子他们聊了起来,聊到最后,一起分享听起了曲晓丽的MP3.
聊天中,东子知道绿军装是M市人,在东子施工的城市工作,这次回来是探家,不久就会回家,还和东子约定了一同回来的日期。
时间飞快,转眼东子就要回工地。到火车站的时候,绿军装远远的就微笑着等在了那里。绿军装似乎对工地非常感兴趣,在回来的路上,她源源不断的问起了东子许多关于工地的事情。在东子讲到了自己最近一个月以来的很多感动时,她也颇有感触的沉默了下来。下车时,她笑着说,“我很高兴,原来我有这么多的老乡就在身边,我不想家了,回头一定去看你们。”
回到工地以后,东子的心情一下子又回到了平静。没有了曲晓丽在身边的那些欢歌笑语,耳朵里除了作业的吱吜声,就是作业时的咚咚声。
周未的一天,办公室前面来了一个人,非常惹眼,一身绿军装,英姿飒爽,非常提气。不是别人,正是绿军装。绿军装说到做到,果真来了。
东子了解到,绿军装的父亲就是一辈子的建筑工人,所以她对建筑工人格外崇拜,再说都是一些老乡,应该来看看,不想家嘛。绿军装是一名医务工作者,还可以对工人们提供一些头疼脑热的帮助。
这一消息一公布,好家伙,工地上生病的人就多了起来。有病的没病的都来了,挤满了东子办公室的门。对付这样的情况,东子有办法。
“大夫,您看我肚子上生了些小痘痘怎么办啊,痒得很呢!”不是别人,又是贾师傅。这个贾师傅,你说还有点正形没有。你看上人家李大姐,给你搞到手了,这事你还凑合着啥劲儿!
东子说,“贾师傅,有办法,来来来,打一针!”
东子这么一说,贾师傅还来了精神,“打哪儿啊?!”现场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想打哪儿?”绿军装笑着问。
“屁股!”贾师傅打诨道。
“好,没问题,老乡,拿出那个最大的针来!”绿军装笑着说。
“谁打啊!”贾师傅问。
“我打!”东子恶狠狠的说。
“哎哟哟!算了,不痒痒了。”
绿军装的到来,给工地很提氛围,大家都巴不得多看两眼。大家还留下了绿军装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但是东子有言在先:各位,业余时间,谁也不准私自探访!知道一个罚一个。
别人不可以去探访,但是东子可以探访,每次进城,都要搭个车去市里一趟打个拐。朋友嘛,常来常往。兴人家来看咱,不兴咱去看人家啊。革命友谊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是夜,黑子病了,叫唤了一宿。第二天,就爬不起来了,喂也不吃。这可难坏了东子和工友们,怎么办?“咦?绿军装!”大家齐声喊了起来。
也是,这好在也是条命啊。这狗,绝对具有工地情怀的。它是元老级人物。不,狗物。怎么说呢?它在这个工地上待着的时间,比东子的来这里的工齡都长。所以得救,按照团队经理的级别去救。
东子拨通了绿军装的电话。绿军装差点没开着急救车来,马不停蹄,打了个报告就赶来了。
一个小针下去,说着,“好了。上次没带药来,这次带来了,关于贾师傅说肚子上的痘痘能治了,在哪儿呢,这针管里还给他留了点药!哈哈。”
“别介!”贾师傅早不知窜哪儿去了。
绿军装从此就是工地上的常客,只要一有空,就会来。大家也盼着她来。她也俨然成了工人们的盼头和采购员。
“哎,大夫,您下次来的时候可不可以帮俺带瓶洗发水来,钱,给您!”李大姐说着。
“没问题。”
“美女,这里有封信,麻烦你帮我带到你的宿舍,放到你的抽屉里,晚上没事的时间打开看啊。”喜子说着递了一封信。切,真亏喜子想得出来。
“哈哈!好,没问题。”
自打喜子开始,绿军装那里每周都会收到很多信,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情书。这帮工人,除了工作象样之外,其余的,做得哪件事是象样的?东子小有生气,但又莫名的笑笑。
这一夜,东子突发灵感,心血来潮,写一厚厚的七八页纸,抒发了长长的情感,一夜未抒发完,第二夜又接着抒发,攒了一个周下来,竟写了四五十页纸,堪称一部小说。叠了,寄了,到了绿军装那里。
同事递给绿军装信,说,“这是学习资料嘛?”
“啊?”绿军装打开,看到了东子写的信,里面写了很多关于工地的一些故事,感动的,有趣的,这让小绿有些感动。看完,感觉有些熟悉,绿军装想着,“莫非海魂?”绿军装仔细的翻着信,信的末尾写了一句话,致梦中的橄榄绿,海魂呈。
“原来你就是海魂?”曲晓丽脸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