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夜,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无疑是杭州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客栈分三层,第一层用来供住客用膳,第二第三层是客房,木格子的房间在第三层的东面最尽头的一间,从房间的窗户正好就可以看见客栈的正门及大街。木格子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后,这两天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但黄老板他们还是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伤才好得快些。”
为了更好的照顾木格子,黄老板甚至把老板娘也叫了来。
女人当然更会照顾人,特别是照顾病人。
木格子又在看着客栈窗外的雨在横扫寂寞的街道,今年的元宵天气实在不是很好,雨整整的下了一夜,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但木格子还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就在他如痴似醉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道:“夜雨有那么好看吗?”
木格子回过头,就看见老板娘和黄老板他们走了进来。伍佰五呵呵笑道:“或许这小子在看的不是夜雨,而是在看街道上有没有夜归的小姑娘。”
老板娘瞪眼嗔道:“你们这几个家伙就是这样,没一个正经的。”伍佰五笑道:“我们正不正经可不要紧,可是黄老板。。。。”伍佰五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因为现在老板娘已经一只手拧着黄老板的耳朵,一手叉着腰道:“他敢?”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女人都这么喜欢拧男人的耳朵呢?木格子曾经对一个女性朋友问过个疑问。这个女性朋友娇笑道:“拧你们男人的鼻子或手臂,你们男人总会很容易就挣脱的,但拧你们的耳朵就不同了。”这是很有道理的话。这个女性朋友补充道:“所以你如果是女人,想要你的男人听话臣服,你就一定要懂得这个方法。”
黄老板现在显然在投降,等老板娘一放开手,他就拿着桌上的筷子扔向伍佰五,笑道:“你这小子干嘛胡扯到我身上来了?”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但还是沥沥淅淅下个不停。南方的雨就是这样,特别是春雨,有时候可以下个两三天都不停。现在已经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了,春天已经来临,但冬天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依然冰冷冰冷的笼罩着这人间。
这样寒冷的雨夜对于一个孤独的人来说,或许会觉得很难熬,但若有几个好友围坐在一起欢心聊天,你就会感觉温暖许多。因为朋友本就是一个温暖人心的词句。
木格子现在心里暖暖的,甚至连眼里也有点感激的泪,但他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也没有说出来。做朋友本就是不需要讲谢的。
老板娘走到伍佰五旁边,伸出手到:“胖子,拿来。”伍佰五当然知道老板娘要什么,从怀里拿出瓶药递给老板娘,嘟嚷道:“省着点用啊,这是我的家传秘方。”
老板娘却不理他,一手夺过药瓶,走到木格子旁边,道:“拉起衣服。”木格子只好乖乖拉起衣服,在老板娘面前,他就像一个小孩子,只有听话的份。
老板娘把原来的纱布拆掉,看了看木格子的腹伤已经结成疤,道:“小伍的药还真见效,才十多天就结疤了,唔,好得比预想的要快得多。”伍佰五笑道:“那个当然,胖子不但怕冷怕热,还特别怕疼。”
房间里又是一阵笑声,充满温暖的笑声。老板娘敷上药,一边用纱布仔细给木格子包上伤口一边道:“那么胖子怕不怕女人?”
杨起帆笑道:“老伍虽然比不上这个木大混蛋,但无论如何还算得上是一个小混蛋,混蛋通常都会很爱女人,但又很怕女人的。”
爱女人和怕女人看起来似乎是两回事,但其实不然,道理就像你手里捧着一个珍珠,你很爱珍珠,所以你就一定很小心,生怕它掉到地上碎了。这道理很简单,也很容易懂。
“你也是小混蛋,你当然也是一样的。”伍佰五竟然没有否定,走过去把桌子上的药瓶放回自己的怀里,接着对杨起帆笑道:“但你这个整年漂洋过海的小混蛋一定见过不少地方的女人,你最喜欢的是哪里的女人?”
男人们通常都会有这样的通病,聚在一起总难免会聊起女人,并且会越聊越起劲。老板娘当然懂得男人这通病,本想回避返回房休息,但一听到要聊其他国度的女人,她的兴趣也来了,也围坐在桌子旁边等着杨起帆的回答。
杨起帆显然很满意他的听众的表情,兴致勃勃道:“我的船到过的国度有十多个,有些国度的人习惯身上几乎不太穿衣服,肤色黝黑黝黑的,但牙齿却奇白。有些国度,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穿得特别多,特别是女人,连头都用布盖上,只露出两个眼睛。”
木格子他们走南闯北多年,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不同的风俗习惯,但每个人听了杨起帆的话语,还是难免都听得入了迷,好像自己亲自去到了那些谜一般国度。
其实,何止是听者都入了迷,甚至连杨起帆也说得入了迷,他悠然接着道:“那些国度的女人虽然都很神秘,也很好客,但仍然没有一个叫琉球的国度让我向往留恋。。。”
杨起帆把目光投向窗外,悠悠接着道:“那里的女人走起路来,总是碎步碎步的走,背后背着个方方正正的小包,看见你回来,总会跪在门口帮你换鞋,说起话来总是很温柔很小声,你去搂她时她总会像一只温顺的小猫那样,柔软的伏在你怀里。”
这无疑更是个令男人向往的国度,至少木格子是这样认为的,他甚至已经决定处理完身边这件事后,一定要跟随杨起帆的船到那里去,见识一下那些像猫一样可爱温顺的女孩,好好过段舒服的日子。
谁知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他突然被吓了一跳,不但他被吓了一跳,伍佰五他们也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见老板娘捂住红红的脸跑了出去,留下一句娇骂:“臭男人,死小杨。”
老板娘会脸红无疑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过的,房间里立刻传来一阵欢笑声,笑得那么开怀。木格子笑了许久,终于忍住了笑,轻轻拍了拍黄老板的肩,道:“可怜啊,可怜啊,可怜有的人已经没这机会了。”
黄老板不是笨蛋,他当然懂木格子的话,无奈的耸了耸肩。看见黄老板的表情,笑声又起。
这是一个充满友情的晚上,这也是一个甜美的夜晚,至少对于木格子来说是这样,因为他在梦里真的梦见自己去到了那个女人像猫般温顺的国度,一个穿着一身黄色衣服的女孩正伏在他的怀里。木格子伸出手正想解开这女孩子的衣服,准备看看那个方方正正的背包里到底装着些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在拍门。
木格子一惊就醒了,外面还有人在拍门。他愕然的坐了起来,刚才他当然是在做梦,但梦里似乎也是有人在拍门。“唉,好梦总难圆的”木格子只有在心里安慰自己。
懂得安慰自己的人,总会看得开些,也会活得快乐些。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惜许多人都不懂得,许多人都总是钻牛角尖,所以会越活越累。木格子是一个浪子,他必须懂。如果他不懂,他早就被身边的琐事累个半死。
门已被推开门,进来的是他的朋友。
黄老板看着木格子,递给木格子一个包裹道:“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恐怕该是回百花庄园的时候了,这是你嫂子给你买的衣服,我们的身材都差不多,应该适合的。还有,别忘了想喝酒时来找我。”
格子点点头,转头看着杨起帆:“你呢”。杨起帆道:“我的船还在等我,再不走恐怕有人等我的棺材等得不耐烦了。”
颜色接过杨起帆的话,道:“我实在不适应这里的世界,我虽然很懂伪装,但我只会伪装一个人的外表,而你们世界的人,却连心也是伪装的,我还是回到我的千色庄去。那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木格子苦笑,没有说什么。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自己活得快乐,何必理会别人的想法呢?
“胖子也要回去押镖了,这一趟路途还挺遥远的”伍佰五呵呵笑道:“你如果想找我喝酒,恐怕要等一个多月后了。”
木格子道:“那好,我先祝你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你不问问我这趟镖是去哪里?”伍佰五神秘道。
镖局是有着诸多规矩的行业,除了行走路线及押运货物保密外,还应该对镖主人及目的地保密,这个伍佰五不可能不知道的。
所以木格子疑惑道:“我应该问?”
伍佰五笑道:“你本不该问,我也不可说的,但我只可以告诉你,这个人是你在这里的朋友,他们要回老家,一个盛产棺材的地方。”
“杨府?柳州?”木格子鄂然,所有人都鄂然了。木格子当然听说了杨府已经变卖了在杭州的产业要离开杭州,但他没想到杨府还有一个老家在柳州。
伍佰五跟着黄老板他们边走边笑呵呵道:“我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说了一些让某个混蛋放心的话而已。”
门外传来黄老板他们的附和声道:“是啊,如果混蛋不放心,又怎么可以安心去做他的混蛋事呢?”
“如果混蛋事搅黄了,会不会成了臭鸡蛋?”
“成了臭鸡蛋就罢了,我最怕变成臭鸭蛋。”
“为什么呢?”
“因为臭鸭蛋不但比臭鸡蛋大,还比臭鸡蛋难吃。”
“哈哈。。。有道理。。。。”
木格子听着朋友们远去的笑声,突然大声道:“其实世上还有比臭鸭蛋更可怕的蛋!”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木格子大笑道:“那就是臭鸡蛋和臭鸭蛋混在一起的臭混蛋!”
门外的笑声又起:“不错,臭混蛋的确会比臭鸭蛋更可怕,特别是大大的臭混蛋。”
这就是朋友,这就是木格子的朋友,生死相交的朋友。朋友总会有分别的时候,就算是生死相交的朋友也不例外。况且分别的意思本就是下次相聚的开始。只要你懂得这个道理,在你与朋友分别的时侯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木格子当然没有难过,作为他这样的浪子,他甚至已经学会把分别当成一种对朋友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