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残暴日本兵离开之后,惠紫的母亲才带着孙子顾云城和外孙女黄若柔,从后院出来。三人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惠紫母亲李凤启,见丈夫僵直的躺在地上,口含冷血,痛哭不已,嘶声力竭,恨不能哭动九天外。
夫妻相守,形影不离,相亲相爱,几近三十春秋,两人早已合二为一,形魂同体。如今已有一人先走,残存的这一位,可怜哀愁,迟早是要去的。
史密斯先生眼见惠紫一家人,十分可怜,同情之心倍增,决定留住数日,帮惠紫料理其父后事。可惜年景不好,本是大户名望人家,惠紫也只能简单处理父亲后事,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告知。
战火纷乱年代,大家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怕是出门后,遇上不好的事,是回都回不去家的。等到惠紫父亲事情料理完毕,次日清晨,史密斯先生就告知惠紫要回大使馆去。
那日早上,惠紫还没有起床,史密斯来敲门道别。惠紫自噩梦中醒来,竟虚汗淋漓。她听见史密斯喊她,随即简单穿戴,胡乱把自己碎花露肩旗袍套在身上。自她丈夫走了以后,就极少穿戴这件旗袍。
惠紫昨晚从箱底拿出来,因为遭遇大变故,她想起丈夫来。如若她的男人还活着,多好啊!他可以陪她面对纷乱世界,应对任何人生变故,哪怕只是给她肩膀依偎片刻也好,只是爱人已去,空留相思无用。惠紫匆忙下地开门,只见史密斯站立门前,双眼竟入神的看着惠紫,口中胡乱冒出一句:“您真美!您…睡得可好吗?”
惠紫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敢再抬头去看这位英国绅士,是羞赧,还是发现自己裸露的香肩,有失体统?
惠紫还来不及问候史密斯,就听见他说,“我要走了,回大使馆去,已经离开了好几天了,我肯定要被上司责罚的,惠紫小姐,再见!”。
“不!你现在就要走?”惠紫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说出了一个“不”字,她顿时觉得耳热面红,不知所措。
是啊!战乱年代,谁都像紧紧握住一根救命稻草,惠紫觉得自己倒是无关紧要,可是还有母亲和两个幼稚的孩子。
“惠紫,您不想我走吗?你…?”史密斯也觉得奇怪,但是眼前这么一位美丽的东方女子,还是让他心生无限柔情爱意。史密斯进到惠紫的房间,惠紫退到了自己的雕花大木床上。
史密斯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床边,满眼蜜意的看着这个从前他爱慕的女子。美丽的东方女子。与初见她时相比,现在的惠紫多了一分柔媚,要比从前丰盈许多。
碎花牡丹旗袍,是怎么紧裹也裹不住她挺翘的乳峰。然而,她裸露的香肩还是那么削瘦,白如晴天夜里,那柔和月光的颜色,不只是单纯的白,还有说不出的,令人迷醉的柔亮光泽。本是父亲离世不久的日子,可是为了与眼前的这个男子更亲近一些,为了紧紧抓住这根救命草,惠紫竭力忘记痛苦,使出浑身气力,逼迫自己做好迎接眼前男人的准备。
一个是爬过男人山却在山顶休息得有点疲惫的女人,一个是游过女人河而疲倦在河对岸的男人。两人寂寞了太久,本该燃烧得热烈。可静静的早晨,没有如火的爱恋,战争使人心神疲惫,也许早已把人的肉体连同灵魂一起撕得粉碎。
史密斯的手刚探进惠紫的旗袍,就停了下来。他看着她的双眼,问道:你们中国的女人为什么喜欢穿绣花的旗袍,是因为中国男人喜欢看你们穿旗袍吗?
“不是为了取悦男人,至少我不是。我喜欢旗袍的质地,喜欢这大朵的花,即使碎了,也美丽。女人不就是花吗?我要活得像花儿一样绚烂。”惠紫轻柔地说道,看着窗外,眼神迷离。
史密斯还是回去了,回到了他的领事馆。可他在离开之前,留下了一样东西,它在某些时候也许可以保得惠紫她们短暂的安宁。
那便是挂在惠紫家大宅子朱红大木门上方的英国旗帜。这样一面西方强国的旗子能否给惠紫带来平安,谁也说不准。毕竟是战火纷飞的岁月,人长了眼睛,可枪林弹雨没有,是要把人炸得血肉模糊的。
自从上回解救惠紫之后,史密斯心中产生了微妙感觉。虽然与她事实上毫无瓜葛,可现在他总是时常惦念着这个东方女子。于是,史密斯总是抽空前往顾家跑,每次都会带去些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给惠紫她们好吃好喝的东西。
在兵荒马乱的日子,食物也许是最重要的,因为一旦战事爆发,是花钱也难以买到东西的。到处都是枪声炮声的时候,人们常常是连门都不敢出,怎么能弄得糊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