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云龙殿大门,惜筠不禁蹙眉。
上次来这儿,还是金碧辉煌的,如今却觉得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浮尘的味道。羲煜祁是真想让自己的父亲孤老病死在床上?
惜筠选择到这儿来,一是认为当今皇帝还在这,若是侍卫闯进来也不会伤害到这里头的人;二是因为……她想见见这个皇帝,当初他与她约定,用林家,换她对九殿下的忠心。当初她没得选,可转念又不得不佩服皇上的手腕实在高明。
她有些许好奇,她只想看看,太子逼宫这一出,睿智的皇帝他要怎么做。
“姑娘……这儿一个奴才都没有,是不是皇上已经……”玉申还未说完,便听身后的云雨琴一边捂着嘴厌恶道:“这破地方怎么还会有人住?”
惜筠不理睬,正往内走,却瞧见一道身影从拐角处走来。仔细一看,两人均是一愣。
这不是皇上身边的李全福李公公吗?
李全福许是没想到还会有人来到云龙殿,先是一愣,待看清是惜筠后,脸上的惊愕遂变成了打探,“郡主今日可是来见皇上的?”
惜筠服了一礼,“公公近来可好?惜筠唐突,今日想来看看皇上病情可有好转?”
李全福的目光在她脸上周~旋,许是看不出多余的恶意,微微一叹,转身道“郡主请跟老奴来。”
踏出了几步,又见李公公转头对玉申与云雨琴道:“侧妃与玉申姑娘就在外头候着吧。”随后领着惜筠消失在走廊尽头。
玉申是惜筠的丫鬟,本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云雨琴就不是了,她可是太子最宠爱的侧妃,按理说身份与惜筠这个郡主不相上下,如此将她与一个丫鬟阻挡在外,她心头实在难平。
她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云家背后相助着九皇子,日后飞凰腾达的一天多得是,便不再计较什么,寻了干净地儿坐着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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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福领惜筠走到殿内的内寝外,敲敲门对屋里的人道声郡主来了。遂恭敬地站在外头等待。
林惜筠进门,看着屋内整整齐齐的摆设,转头就朝里头走去。
可这一趟确实是吓着她了。
只见床旁的双人案几,皇上正一身深蓝色长袍,端着茶盏幽幽地坐在那儿品茗呢!
“草民!叩见皇上!”许是太过吃惊,她的声音竟是止不住的颤抖。不是说皇上已病的不轻了?为何此时好端端的坐着?这反差实在是……惜筠不禁瞪大了双眼,心底隐隐的答案呼之欲出。
皇上瞄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儿,幽幽将茶盏放好,轻轻道“起吧。”
他的声音与她第一次见他那般,充满了威严与疏远。
惜筠慢慢起了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皇上。虽发鬓上多了几丝白发,可从他的眉宇间仍可以看得出他的气色很好,完全没有外人说的那般病得说不出话。
惜筠垂下眼眸思量。怕是连羲煜祁都没想到,皇上如今还好端端的坐在这吧。
羲濡耀打量了会林惜筠,不禁眼神中透出了些赞许的神色,“看不出你还是个有胆识的女子。见了朕好端端的在这儿,可有要说的?”
惜筠惶恐,“皇上自是福寿之人。”
羲濡耀听惯了此类恭维的话,起了身走到窗边,看着皇宫上空略有些发黑的天,喃喃道,“要下雨了啊……”
遂而轻笑,“筠丫头,你可知道朕为何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皇上今日竟喊她‘筠丫头’,便是说明他已将她看做自己人。惜筠看着皇上的背影,竟恍惚间好似见到的是自己的父亲。
爹爹他,也曾常常这样望着窗外。
“民女愚钝,还请皇上赐教。”回过神,她眼里的伤感与忧愁统统化为了淡淡的无奈。
羲濡耀转过身,道“是你愚钝,还是你不敢说?”
随后他缓缓走近到她身前,就是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字一句,敲打在她的心上:“你已猜到了,不是么?”
惜筠止不住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她害怕,眼前这个皇帝年长她三十几岁,可她却觉得他的手段似过了几百年修炼过来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中。羲煜祁下药,逼宫,都是他算计好的!一开始惜筠还纳闷,为何皇上要羲煜荣与羲煜璟领军上战,他们俩都是亲九派的核心人物,离了都城,不是让太子有机可乘?
愚钝的是她!只有让他们上战场,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手大量的兵马,随后事情的演变,已昭然若知了。
这招实在是高。
“皇上难道就没想到,这其中的差错?若是五殿下与九殿下兵败了呢?如何回得了都城?”
皇帝闻言嗤笑“赌局定是有所风险的,关键是看你愿不愿意下这赌注。”
羲濡耀缓缓走回案几旁坐下,拿起茶盏摇了摇,“太子给朕下的毒,朕早已命郑太医解好,如今只要在这云龙殿中静静等待,一切都有了定数。”
“皇上为何要下这个局?”她不懂,直接将皇位传给羲煜璟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做这么多?况且太子好歹还是他的嫡亲儿子啊!“皇上难道就不担心他们兄弟相残……”
“生在皇家,本就是身不由己。”羲濡耀蓦地站了起来,微蹙的眉已昭示着他此刻的不快,“没有点头脑与手腕的人怎可配得起朕的儿子?朕欣赏你的聪慧与沉着,但也难保有一日,朕未必不想除了你……”
这一场变动,不过就是一盘棋。他们,不过就是皇上手里的一个棋子。
这深宫中,有多少人因此成了棋子,失了性命,夺了一生……她不想猜。
她只觉得害怕。她不过是这盘棋上的一个棋子。
红砖金瓦,如今看起来就好似吃人的怪物!
“姑娘,你怎么了?脸色怎的如此难看?”玉申见惜筠失魂落魄的摸样,觉得奇怪。难不成是担心皇上病的太重了?
云雨琴看了林惜筠的摸样,不屑一顾,懒得说什么,继续静静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可没多久,她的悠闲的表情瞬间变了样,“不好!他们打进来了!”
惜筠没时间思量她说的‘他们’是太子还是九皇子,只是沉下心来静静听。外头的厮杀声越来越大,此刻怕是已打到殿门外了!
可此刻惜筠的思绪还在刚刚与皇上的对话中,丝毫未缓过神来。
她愤怒,却也感到深深的悲哀。外面的人赔上性命完成这个赌局,她又何尝不是?
她无力改变这一局面。
好累,觉得好累。
惜筠闭紧了美眸,表情浮起一层决绝。
紧接着,她推开玉申,夺门冲了出去!
只留下身后一脸惊愕的云雨琴与玉申。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