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很有耐心的等,那些话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犹豫、挣扎、矛盾,却都在说出口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地坚定下来。
大约还是高中的时候,他沉迷于金庸的武侠,每一次偷偷摸摸地在课上看,总有苏婉宁在一旁替他把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撞他的手肘,几乎从来没有失手过。
那一天,正读到《神雕侠侣》的□,十六年后,杨过终于知道小龙女留给他的那个期限只是一个谎言,他因此徇情跳下断肠崖,而书也在此时被老师没收。
下课后,他一脸怒气地问她:“老师来了,干嘛不告诉我?那书我还没看完呢!”
她低着头,眼睑垂下,轻声问:“你说,小龙女真的死了吗?如果她知道她的过儿十六年后还是会义无返顾地跳下去,那么她当初还不会要他等十六年?”
后来,他一直回忆当时自己的那个答案,却始终没有头绪,大概是随口答得吧!
很多年后,再读《神雕》,读到最后,他突然想起要告诉她,其实小龙女并没有死,杨过还是在潭底找到了他的姑姑,他的龙儿,他的妻子。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他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那个故事的结局是:虽然相隔了十六年,神雕侠侣最后还是终成了眷属。
如果杨过可以等到小龙女,那么我可不可以等得到你?
梁伟依旧每日出没于她的四周,更加的光明正大。偶尔如果见她心情好,也会上来问一句:“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他好象变得无处不在:楼道的灯坏了,以前一两个月才会有用的投诉,现在第二天又会亮起来;下雨的时候,她不用带伞,自会有人送过来;车道拥挤打不到车,如果她不肯坐他的车,不用十分钟,就会有计程车停在她面前。
他对她的好,几乎变成一种本能,不管她接不接受,领不领情。
宋懿在电话里听了之后,嗑着瓜皮笑着说:“我看你们还能闹多久?”
元姐会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婉宁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好的话,就好好把握吧!”
她该怎么说?说她和梁伟不是闹,他们已经离了婚,还是他们结过婚了?
连苏婉宁自己有时候都会疑惑,究竟他们之间是怎样一种关系?
那个晚上他的话时常回响在她的耳边,不是不震动的,甚至还有感动。
发生了那么多的时期,这个人,竟然从未想过要放弃,竟然还愿意再等。
那么她呢?
既然已经放下了过去,那么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有时候,重新拿起比放下,更需要勇气。
不知不觉间,又一个冬日悄然而至。可是奇怪的,这个冬天却没有以往的那样严寒,专家说,今年会是一个暖冬。
苏婉宁播完节目出来,听到有同事说:“不是说暖冬吗,怎么还会下雪?”
她走到窗口,果然看到飘飘洒洒的雪花,在天空中飞舞,心情大好,推开一扇窗,伸出手来。
也许是她掌心的温度,雪片刚沾上她的皮肤,就立刻消失不见,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愉悦的心情,因为她知道,它们不是消失,而是化成了另一种形态。
她甚至突发其想:这样冷的大雪天,也许可以和楼下那个等了一晚上的人,去涮一顿滚烫滚烫的火锅。
他的车不能进台里,所以每次他都必须找不同的车位停车,有时是路左边,有时是右边的树旁,今天是在马路的对面。
她推门的时候,就瞧见了他,懒懒地靠在车上,双腿交叉。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在认真地研究,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的头上,衣服上。
就是这个人,在等着她。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心底涌起一股暖意,竟突然起了玩意。
苏婉宁裹了裹大衣,悄悄地从后面绕开,然后穿过马路,不动声色地走到他的身后。
“喂!”她轻轻一拍,声音却是嘹亮。
他果然被吓坏了,手一抖,手上的东西就滑了下去,他来不及抬头看她,立刻转过了身,顺着东西掉落的地方找去。
那是一枚戒指,那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车如流水,马如龙。
喇叭声、鸣笛声、口哨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而他只听到身后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唤:“梁伟……梁伟……”
那枚戒指就在手上,他还是捡了回来,紧紧地攥在手心,那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他笑着望着她,她终于又用这样地声音叫他:“梁伟,梁伟……”
能不能,让他再看看她?能不能让他再握一次她的手?能不能再抱一次她,感受一次她的温度?
不要哭,亲爱的,请你不要再哭。
我会舍不得,我会心疼,我会不放心。
如果可以,能不能笑一次给我看,如同好多年好多年以前,你在漫天的流星下,对着我,笑得比那流星还要璀璨耀眼?
对不起,要你等我那么久,我如果知道自己回不来,就不会让你等。
对不起,我爱你,所以才会要你等。
对不起,我说要等你,可是我怕我已经没有时间。
真的对不起……
昏迷、醒来,再昏迷,那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哭泣、说话,好象怎么都不肯停下来。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他看着电视机里播新闻的人,对她说:“你的声音比她好听,如果有一天,你做播音员,一定做得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