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龙涎香索绕着鼻端。
称心将冠冕戴在我绾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用玉笄插在帽卷两侧,又空出一只手来为我将冕极左右垂下的缨络在鄂下轻轻系结,五彩的缫串成的十二旒白玉珠遮下大半的脸。
“如今,我终于与你等同的身份。”
曙光照进寂寥的深殿,四处的帐幔皆是白茫茫一片,晦暗无光。灵柩前哭灵的大殿日渐少了,前几日那般摧人心肝的恸哭号啕不再,只是棺木边倚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泪。她的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唯有流尽一生的眼泪。
“大……”
“下去,孤家与良太殿说说话。”我轻语,撇开一干宫人,漠然跪下:“母妃。”
“你还来做什么?还来做什么?”尖利的嗓音在殿内回荡,就像疯子在撒泼一样。
我淡淡望她一眼,道:“母妃何须如此对待自己?和孤家回宫吧。”
“你好狠毒的心,他已经封你为储君,你就连这几年都等不了吗?”良殿狠狠问道,我骤时起身冷笑道:“等?孤家已经等了七年,孤家的身体不会永葆青春,孤家如今二十七了,还有几个七年可以盼?孤家不甘心,当初他在孤家儿子身上要的,孤家要一一夺回。”
话说的激烈,下颌愈发高扬。岂料良殿站起来猛地一巴掌扇过来,我早料到如此既不闪躲,也不示弱,生生受住了,半边脸麻麻地发疼。
“到底放不下的,只是个男人。”良殿啐一口,几欲不稳,幸好扶住案几。
“可孤家再不会生育,再不会有孩子。”汹涌的泪水顺着面颊潸然滑落,战栗蔓延至全身。
薄凉的夜,是谁放下一切的伪装,笑的美如仙子。摸着孩子猫儿般皱巴巴的皮肤。
‘喜欢吗?’
‘喜欢,只是孩子皱巴巴的,一点也不想启郎。’
‘孩子还那么小,怎么能看出来。笨丫头’
‘不会啊,将来妾生的孩子,一定像启郎。’
笑靥如花,却忽然阴了脸,连连摇首。
‘不对不对,该想妾多一点。’
‘也不行,总还是要像父亲多一些,才有福气。’
‘促狭的丫头,脑子里整天转这些有的没的,到那时候,你生产,知道像谁去?’
‘对了,生三个吧,一个像启郎,一个像妾,还有一个……既像妾又像启郎,真好。’
眯着眼,满足的笑。
可又是那个夜里,侧耳听见了不大不小的对话,一切希望,一切憧憬,就这样残忍地破灭在空气里,碎片斑驳一地。
“母妃也是女人,也是母亲,如何明白不了女儿的心情?”
“孤家此生再不会生育,再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就这一点,付出的如何不多、不够?”
悠然转身,明黄的龙十二章绫服勾画出最绝美的弧度。
“良太殿,每每思及先皇,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今准随先皇入长陵,终身常伴青灯。无诏不得回宫。”
殿阁森宇,数不尽的白玉台阶如天梯一般恢弘。
身后的宫殿渐渐看不见了,我缓缓步入鸾轿。
“走吧,日后这昭和大殿便空着吧,前殿改在紫宸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