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吧，杀戮能让你快活！
古怪的黑气聚拢，不消一会空间里人头攒送，几万个人在笑：
“阿傻就是河妖！”
“李夫子一世英名，竟然收了个妖怪做徒弟？！”
“虞小姐和河妖有姻缘，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若此时降下天罚，狠狠地轰向人群，该有多酣畅淋漓。
李时荒抄起长剑，向众百姓冲砍而去。
无数人的手脚被砍掉，耳边充满凄厉的叫喊声，那声音太烦人了，噢，那声音太好听了。
一面痛苦，一面着魔。
不断释放的杀意，引他继续厮杀。
杀戮吧，杀戮吧，他们本就该死，全部杀了，世界便清净了。
他砍开一条血路，不知砍飞了多少双手、不知在多少人身上划了豁口，直到……面前横挡出一人，似曾相识，他歪头一看，不管不顾，继续砍。
来吧不管是谁人，反正都该去死！
“啊喂，小兄弟，是本帅啊！”
那人躲开，大叫。
小荒听见人声就发火，剑锋向那人的嘴巴刺去，那人急侧身，被削掉了几捋胡须，惊呼道：“是我啊，你冷静点，别别别砍错了……我是古帅，我是真的，不是那古怪黑气化的！”
剑，横在古老头的脖子前。
小荒未动，只是大口喘息，他砍残了无数人，虚空中漂浮着千手千脚，当砍杀成为习惯，一收手竟无法适应。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耳边的声音，大过他脑海里的思考。
剑又逼近一公分，吓得古帅的胆都裂了，一时大气不敢出。
古老头眼睛望下盯着宝剑，小声道：“小荒，你可千万冷静些，本帅不想就这么冤死，咱好好说话。”
小荒咬牙，随着喘息，喉咙里不断发出“吭吱”声，如同快喘不上气般，好一会，才收回剑。
古老头松了口气，抚抚胸脯，沉声道：“此乃石碑里的世界，名【杀生界】，记住，你现在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象，除了我，本帅是真的！你心智错乱，需格外注意，若不克制，可能会因为丧智，杀死身边亲近的人，比如我，比如你师姐，比如你师父、还有虞岚。”
他说话时，小荒又挥剑连砍身周数人，砍得兴起，直到听古老头把话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动作才戛然而止。
徒然松手，扔掉手中剑。
那些被砍得断手断脚的人在地上蠕动，身上全是血。
小荒感到毛骨悚然，头皮阵阵发麻，恶心欲吐。
他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你不是当了蟹将军的狗么，磕头磕那么响，怎么也进来了？”小荒语气奇差。
古老头旁边站过来，道：“诶？别损我，那石碑乃是万古妖首杀生亲笔刻下的，我跪它拜它，一点都不丢脸，况且我不故意示弱，怎么趁他无防备绕到后边，偷走这里的……宝物。”
“偷到什么了？”
“啊哈，得手了我还会在这，早开溜了。”古老头摘下草帽给自己扇风，十分纳闷，道，“小荒，我看你虽暴戾，但至今未杀一人，尚有救，应随我静坐，保持内心笃定，妖魔鬼怪自散去。”
李时荒点点头，原处闭目打坐，耳边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不减反增，引他心烦，睁开眼睛。
古老头道：“别理会，任他们吵。”
李时荒再闭目。
“它们几时会消失么？”
“几时都不会消失，黑气会不断变化，你我都无法断绝所有念头，不过，只要你内心足够笃定，视若平常，便不会受它们侵扰。”
“需要坐多久？”
“坐到……再无什么能乱你心境……”
古老头此平淡的一言，反而激怒了小荒。
在这魔性摄心的处境中，连番经受人情冷落的小荒，怎么可能到达那样的境界？
小荒站起身，捡起剑，道：“你慢慢呆着吧，我要找老夫，我要找虞岚，我要找回大家！”
古老头骂道：“你这样的状态，人还没找到，自个就先暴毙死了，不如我先杀了你，省得到时死相难看。”
他说完赶紧自掌嘴巴，嘀嘀咕咕：“真邪门，气得本帅也想再杀几个人过过瘾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团浓雾纠缠，豁然出现又一个李时荒来，就站在小荒旁边，血目怒睁死死看着古老头。
“哈哈哈哈哈，”古老头不禁大笑，道，“小兄弟，你看看，又来个你，有意思不？”
小荒看看那个小荒，漠然道：“他找你的，你还笑得出来？”
古两次头念道：“菩提既是树，明镜亦为台，万物自其在，挥袖戏尘埃。我笑又如何！”
他挥手拍向“小荒”，那力度如轻轻的一拂尘，却将小荒给拍散了，散若尘烟，消失无影。
李时荒看不过他怡然自得的模样，看不过他修改妙偈，看不过他把自己打散……总之，他现在看不过一切，一切发生的事都会激起他的怒火，他皱眉，不做声，拖着长剑，向前移动。
看到张术司，便砍了他。
看到沈术皇，便砍了他。
看到自己，便砍了他。
杀一人是杀，杀百人也是杀。
无论是何人挡路，无论是何人来笑，见之，杀之，从杀第一个人，到无所谓杀，从杀死自己痛恨的人，到无所谓杀了谁。
直到，意识变得浑浊一片，睁着眼睛，迷茫地望着无尽的虚空，望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面孔，全部，变成一种无差别的死亡符号。
“小荒，你只是术中顽石，你走，别来了。”
李小荒见着那见着那雪白的衣裙，他抓住她的裙摆，不叫她走。
她亲昵地说：“你走吧，别管我了，你救不了我的。”
小荒松开她的裙摆，哭了，哽咽地呼喊着：虞岚，说好要一起的，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对不起……虞岚，你在哪儿，应我一声吧，求你了……
可他听到的回答只有：你走吧。
一句未落又起一句，九重音律交叠，齐齐撞进他的耳朵，在他的灵魂里回响。
小荒徒然止住泪，他想杀尽一切，他拿起剑，他要杀死面前这个冒充自己心爱之人的“假虞岚”，他怒气冲冲地拿着剑走上去，虞岚回过头，轻笑着、怜悯着，如同看穿他的弱小。
小荒的手，在剧烈颤抖，终究下不去手，颓然倒地，两眼失去全部的光彩。
“小荒，你怎么了？小荒，你怎么了？”
他望向那个说话的人，茫然地看了好久，终于看清楚：“老夫，是你吗？”
“噢呵呵，老夫有事，需闭关一些时日，你要好好的。”
“老夫，你不想我赢下比赛吗？”
李益夫，你根本不是英雄！
小荒心里苦痛，尽管他知道，那依旧是虚幻之景，令人抓狂的虚幻之景。
“你为什么丢下我！！！”
小荒宣泄了这些年独自生活想念孤独落寞是积累的所有愤怒，汇聚成嗜血的恐怖，死亡美如一幅凄厉的名画。
在这里，仿佛只有一件事，杀戮。
恰如它的名字：【杀生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