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除了【强气轰】,竟看不到其他法术施放的痕迹。
到底……不,李时荒根本没有施法!
王士茂在强烈的后坐力下摇摇晃晃。
看不懂的,一脸茫然。
看清了各中细节的,满面惊叹。
嘉宾席上,沈清云又要借机交谈,拍手叹道:“精彩,着实精彩,此子临危不乱,看穿了对手的心理,冲回擂台中央时,算出对手会后退。出言挑衅时,算出对手会严阵以待。怒吼时,算出对手会因为恐慌而立即施放高蓄力的反击。然而他本人并未施展任何法术,仅是早一步前滚地,躲过正面冲突,随后迅速近身,给予竭力施法后陷入最薄弱状态的对手,简单却致命的一击,了得,了得!”
李夫子连连摆手,笑道:“过了过了,沈术皇这话说过头了,临时开窍,行了些险招罢了。”
“嗯。”沈清云轻哼一声,私里做着些盘算,但面色稍显失落,大概因为没有看到期待中厉害的法术吧,没有厉害的法术,顶多只能说明小荒聪明,和星尘术的血级天赋并无直接关联。
王士茂落地,呼呼风声静下,战斗戛然而止。
张术司走上擂台,像被抽过一顿打,神情恍惚地宣布道:“第二日,第……四场,王士茂对阵李时荒,胜出者……胜出者是,李时荒!”
过程太曲折了,结局更是颠覆了料想,以至于众人忘了掌声、和喧闹。
在一片静谧的注目中,李时荒鹅行鸭步走下擂台。
他太累了,几乎走不动路。
陆雪绒身子矮小看不着台上的场景,便拜托憨厚老实的虞府家丁周忠尚背她,这会刚从人肩上下来,迎面跑向李时荒,爱笑的眼儿一如既往的甜美。
两人没入散场后的人海。
小荒眷恋地回回头,望向虞岚,她正从椅子上站起,落落长裙煞是美丽,怜惜的眼神穿过茫茫人海,飘过来一丝暖暖的寒,恰撒在他的伤口……
黑夜,李时荒躺在阁顶,李夫子坐在他的旁边。
天气很好,漫天繁星闪耀。
晶莹剔透的【苍宇宝珠】中,局部放大了某片星域,在距离元星数万光年的星系边缘,有两个巨大星系正上演着美妙的“舞蹈”。
这两个星系都呈螺旋状,较大星系的恒星、气体和灰尘形成一个“手臂”,包围着较小的星系,在相互作用下缓慢地旋转舞动。
世间万象何其玄妙。
这些神奇的景象令人愈发觉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知。
李时荒站起来,右手悬指,口中念念术诀,而后大声喊着:“水击、水击、火攻、火攻!风击、火攻……”
指端变化微小,他要召唤的法术依旧没有一个能成功,声音越喊越没劲,固执地尝试了许多次,终于只能再次颓然躺下,浑身都不适。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学会李夫子传授的【诡步】,却学不会这些浅显的法术,是不是只有老夫教给他的,才能学会?
李夫子在旁,倒能看出几分缘由,无非,是心态崩了,焦虑,无自信。
“老夫。”李时荒说。
“啊。”李夫子回答。
“在这世间,是不是有些事,是不可能做到的。”李时荒说。
话里,隐含着淡淡的无奈,他的擂台路,似乎已达到极限。
李夫子愣了愣神,道:“错了,世上的事,宇宙间的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心里的信念足够坚决、足够强大,哪怕逆生死,改命运,亦无不可。”
李时荒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有些感动,便问:“您怎么不劝我了,您不是希望我放弃吗?因为您清楚我根本赢不了,您教我躲闪的步法,只是为了让我免受致命伤害,对的吧。”
李夫子轻轻点头:“是。”
心灵一刻。
李夫子平躺下来,枕着手臂,遥视远空,幽幽说道:“其实,【诡步】的每一式,都可攻可守,你把【虚影】的成印过程倒过来,仔细思悟,即可领会其中的进攻之法,只是,仍要以防守为主,切莫激进,免伤了性命。”
李时荒呆呆地望着李夫子。
李夫子冲他微微一笑。
“我记下了,谢谢你。”他说。
时间却不早了,李夫子知道李时荒定会再练一会,自己也有些琐事,便起身退下了阁顶。
“小荒。”阁楼下,李夫子喊他的名。
朝楼下看去,只听李夫子对他说:“小荒,我不应该希望你弃权,哪怕有再正确的理由也不该,对不起。我们应该战斗。”
李时荒便笑了,释然了。
李夫子挥挥手,倏地化作一道淡淡的光线,向南方飞去,他去调查一件事,关于长眠山,关于在长眠山扎营的青月城修士,关于好不好要提建议办“擂台比赛”的沈术皇,关于青辉城数年无雨的根由,关于长眠山顶空的瘴气。
更关于,【血级献祭】。
※※※※
熹微的晨光,窸窣的静动,李时荒眼帘翕动,从睡梦中苏醒,昨夜修炼疲累,竟在阁顶睡着了。
四强的两场比赛都安排在下午,他还可以再练习一会。
揉揉眼睛,坐起身,望见身边摆放着一瓶治疗跌打劳损的药粉。
嗯?
小荒拿起它,感觉到药瓶上丝丝清凉的气息,透入他的手心,那气息那么温暖,那么熟悉。
有此良药,即便再多的伤痛也都治愈了。
他恍惚明白,站在勾角边望下张望。
楼下,没有他想要静静欣赏的魔法表演,没有少女坐在大石块上娴静的品阅,但他仿佛又忆起那些单纯美好的岁月,漫天的飞雪,雪白的长裙,飘扬的秀发,晃荡的小脚丫子,嗔怒竟也迷人的双眸,种种,依稀浮现,宛若昨日。
“我会赢的。”他这么念着,像是对谁人的许诺。
以武招婿第三日,下午。
同陆雪绒一起,走在下山的路上,情况似乎不大寻常,许多人正掉头往回走,口中相互传话。
“都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去,今天的比试全轮空了,没啦。”
“全部轮空?有没有搞错。”
“谁懂呢,说是沈公子的对手卢传民在昨天的比赛中受了重伤,今天撑到下午,一看实在没办法出战,只得弃权了,另外两个也是如此。”
但是,刘代兴可没有伤重,李时荒更没有弃权!
听着好生不解。
即匆匆赶往会场,只见擂台边立着一块告示牌,上面贴着关于本轮轮空的通告:
诸位嘉宾、选手、城民朋友,原定于本日进行的比赛,原第一场次选手,卢传民,及原第二场次选手,刘代兴,因两人皆负伤严重,不能出赛,经由本人自愿弃权,故判定其对阵方选手,沈著明和李时荒本轮皆直接晋级。另,本日休息,修整场地,决赛日定于明日傍晚时分,敬请期待!
以上为通告的全部内容。
念罢,仍不解,关于“刘代兴受伤严重”这点,小荒回想起昨日他嘲讽人时的那股神气,和要去花街玩耍的兴致,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
告示牌的周围,许多弟子门生正各自发表着“高见”:
“哎,卢传民就算弃权也没影响,他跟沈公子比本来就没胜算,但是这刘代兴可是种子选手,就算负伤上阵也不是没机会,弃权太可惜了,太太可惜了。”
“对了,刘代兴昨天还好好的,到底受的什么伤?”
“不是比赛伤的,听说是昨晚他夜醉酒肆,口出狂言有渎虞岚小姐,也不知怎么,路上遭人拦路,暴打至重伤……”
“诶?喂,这么说来,阿傻是进决赛了吗?”
“啊,阿傻他进决赛了?!”
期年默默无闻,每每说起尽是滑稽的阿傻,在十六位才华出众者中脱颖而出,闯进了决赛,人们几乎没法反应过来。
说是运气,不完全是,抛开其中的谋略不谈,那坚持不懈的韧性,那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果敢,早已超越无数人,说是实力,那更不算了,勇则勇矣,能有多少真斤两,又当如何与沈公子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