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一片白色茫茫,这就到了边境么?
远处的雪光里,簌簌的雪花之中,远远的一队黑影憧憧。似是看见我们的车队,其间一人一马就冲了上来。
长孙无忌的声音响起。
“大唐天策上将府长孙无忌恭迎可汗大驾。”
“大人请起。秦王何在?”突利说。
“禀告突利可汗,秦王因皇帝圣命留在长安,未至此地,特遣臣下前来。”
突利侧身低头看我,神情苦涩。
“我现在不知道,送你回来到底是对是错。”
长孙无忌闻言,就朝车窗这边看来,迈步就要上前。
突利手一挥,马鞭就落在无忌面前,挡住了他。
“可汗!”长孙无忌毫无惧意。“秦王非不愿,乃是不能,殿下之心丝毫不逊于可汗。”
“汉人就是这样对待心爱的女人的?”突利冷冷地说。“汉家女子本是养在深闺,足不出户,想来秦王的妃子,总不至于要跋难涉险吧。”
“可汗,岂非不知那个人决不能以常人度之,常理论之,亦正是如此才愈弥足珍贵。”长孙无忌不卑不亢地回答。
突利呵呵一笑,下了马,走到马车前,轻掀帘幕,伸过手,也不顾我的拒绝,就将我抱起出去。
“长孙大人,她重伤在身,此事我难辞其疚。”他低头看我,深深地望进我的眼底,在他褐色的瞳孔里清楚地映着我的脸孔。离别的情绪涌起,酸涩刺痛,手不由地扯住他的衣裳。
突利,是不是这样就是永别了?
长孙无忌伸过双手。
“悠扬,我们回去吧。”
那边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无忌身后不远的地方。突利没有理会无忌想接过我的举动,迈开步子,昂然地抱着我从无忌身边走过,走向那辆马车。
无忌赶紧跟在背后。
把我安置在车厢,突利弯着腰,握住我的双手,只看着我,一言不发。四周都是寂静,似乎连雪簌簌而下的声响都能听到。
轻启唇齿,却说不出一句,泪水却不知不觉地滑下脸颊,告别的话,好象怎样都说不出口了。
迷蒙的眸光异常的温柔着,手指为我抹去爬满了脸庞的泪水,慢慢地低下头来,他的薄唇没有温度的冰冷,吻上了我一样冰冷的唇。
“可汗!”无忌显然无可奈何。
他的身子退出车厢的时,把朱刃放在我的手上。
“突利!”我拉住他的衣襟,想把朱刃交回去。
他制止了我,微笑着说:“让它守护着你。”
帘幕落下,我们的世界就隔开了。
“长孙大人,告辞了。”
“恭送可汗。”
掀开帘幕,站在雪地里,凛凛的风雪之中,突利的背影正渐渐的远去。
“突利!”一喊出口,声音都已经哽咽了。
那挺拔的背影停在原地。
“你一定要幸福!”我大喊着。“你一定要比我幸福啊!”
泪水为何这般的多,怎样都止不住,怎样都流不尽,他的背影为何这样的孤单和落寞,我的心为何竟这样的纠结。
风雪中的背影一直不动,直到双肩都落上了一层薄雪,才听到一个声音恍如隔世般传来。
“恩。知道了。”
北风卷集着花瓣似的雪花,在空旷的世间,聚合分散,东飞西飘,他的身影就淹没在这漫天的飞雪中。
然后,雪幕就象是被拉开了一样,狮子骢昂首阔步,迎风冒雪,独自向我奔来。
张开双臂,紧紧揽住它的大脖子,把脸埋在它长而密的鬃发之中,咸涩的液体融在雪水之中。
对不起,突利,真的对不起!
他对我的心情,总是被我辜负了。
“回去吧。”无忌轻轻挽住我。“此地不可久留。”
点点头,看了看狮子骢。
“我会着人照顾它的,你还是坐马车的好。”无忌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
搀扶着我坐上马车,无忌显然把我当成了病号。
“无忌,我自己能行。”
无忌正低头给我拍去衣上雪花,听我这样说,手上也没有停顿,只抬起眼来,随手就拿出一块锦帕。
“擦擦脸,去一趟草原,就把自己给卖了,再伤成这样,还让人省心不?”
拿起锦帕,胡乱的抹了一下脸,瞥见他气鼓鼓的样子,倒是很少看见无忌这样子,若是平时,恐怕就得取笑他了,不过,现在还在离别的情绪里缓不过来,坐进角落,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眼泪又来了。
“能否有时候也想想你自己。”
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