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唐军的围剿骤然停止，情势甚是诡异。王伯当的担忧几乎无法掩饰，他大概以为定是因为我的在军中的缘故，唐军才投鼠忌器，如此，李密肯定不肯放弃以我为要挟的想法。我心里亦是惴惴，也许唐军已经完全确定了截杀叛军的计划，这会的按兵不动只是诱敌之举。
李世民会为了我方寸大乱吗？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总是毫不犹豫的自我否决。他属于这个纷争的时代，属于渴求建功立业的文臣武将，属于天下的万民，就是不可能属于我。这不是我一早就已经清楚明白的么。有淡淡的失落，然后慢慢的释然，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也只有这么一个唐太宗，这么一个大唐盛世，伟大的帝国。
数日后，李密令军队挺进南山。
听他们窃窃议论大概是过了南山便突破了唐军的包围，我料想该是最后的机会了。众人翻身上马，整装待发，王伯当跟随在李密之后，在马上向我伸出手来。我咬咬牙，走到李密马前，对他说道：“李密，我有话跟你说。”
李密转首看向王伯当，王伯当正一脸惊异地看着我。
李密忽而笑道：“悠扬有什么话说？”
“我不知道你要带着大家去那里，但是，唐军的动向诡异，现在这支队伍首强尾弱，这样的行军安排，很有可能在过南山的时候就遭埋伏被分而破之。”
众将闻言望向李密，毕竟也曾瓦岗呆过，他们大抵还比较认可我。
“悠扬可是要自请与伯当断后？”李密眉头一挑。“这样你要逃也比较容易？”
话语中挑衅怀疑之意明白得不得了，我却不加理会，本来就预着他怀疑的，不怀疑也就不正常了。
“我为什么要去断后，我又不是你这一国的！”我硬生生地把话顶了回去，瞥了一眼愣愣的王伯当。“你的生死与我何干！我不过在乎我在乎的人！”
李密一笑，也不与我计较，只吩咐队伍前行。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勒转马首，我手搭在王伯当手上正要上马，李密在马上侧身向我伸手，含笑道：“悠扬可愿与密同乘？”
心跳骤然加速。惊惧、喜悦和兴奋交集在一起。
我仰首朝王伯当展颜一笑，深深凝视他清澄的眼眸，缓缓抽回自己的已经搭上去的手，他的手指突然收紧，对他轻轻摇摇头，他近乎灰白的脸色，薄唇紧抿，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隐忍的惨痛。抽出自己的手，转而握住李密伸来的手，踏住马蹬，用力一拽，翻身上马坐在李密的身前。
“李密，我就再救你一次！”
李密哂笑一声，抖动缰绳。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队伍经过南山时行军甚是迅速，南山终是在忧心忡忡中顺利的通过，眼见南山的丛林叠嶂成为身后的背景，行军开始放缓，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密开声道：“悠扬果是唐军的掣肘，这一路的平安无事全是的功劳。”
我无暇理会他的调侃，心里很是疑惑，难道李世民放弃截杀李密了么？一闪念，随口而出：“哪里是断密涧？”
李密显然一怔。
旁边的蔡健随声应道：“没有这个地方。”
“小心！有箭！”耳边只听得王伯当的厉声一喊。
四面箭矢如雨。
周遭声响大振。
“唐军来了！”
蔡健和王伯当已经分别策马挡在李密的身侧，利箭只嗖嗖地从头顶飞过，身旁竟不曾落下一支。
箭雨稍滞，山冈上喊声震天，身着唐军装束的士兵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那一人一马冲在前面，赫然就是秦琼。
“二哥！”我忘了自己正在李密的掌握之中，大喊起来。颈上一紧，李密的手臂已经勒住我的脖子。
王伯当一面挡箭，稍许回头探视，我们的视线无意间相碰，便瞥见他一脸的担忧伤痛。
“蔡健！”他背对着李密和我。“我去迎战秦琼，你带密公突围！”
“伯当！”李密喊道。
“恳请密公莫伤害她！”王伯当头了不回，拍马而去。
提到嗓子上的心，顷刻又落下，只是眼泪忍不住就从眼角渗出。
蔡健护着李密还有些许人马，摆脱了唐军的冲杀，一路往前飞奔。后面，一袭白衣已经没进唐军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