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蔚然,别看他死得憋屈,但就境界而言,已经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最巅峰层次。至于传说中至高的仙界,无从得知,因为前方已无路……
所以蔚然的眼界是非常高的,活了百年以上,各种各样的奇闻异志,不胜枚举。在蔚然渊博的记忆海中,就有关于火云貂的另类信息。
这些另类的信息,就是击杀火云貂的关键!
…………
又一个清晨,这是跨入异世的第十七天,也是李容玉他们离开后的第三天。
蔚然伤病缠身的虚弱身体恢复了一些,对此时的他来说,剧烈的战斗会再次崩裂伤口,但正常的走动却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他走出迷雾地带,跨越独木桥,在河边的草木群中逡巡,寻找一种特殊的植物。
不多时,就所有发现,将之拔了起来。
黄蒿,又称为黄花蒿,一年生草本植物,在原本的世界里,路旁、荒地、山坡、荒原、溪流随处可见,分布相当广泛,而在被称之为新手村的泡沫世界,当然也有它的存在。
黄蒿的植株有浓烈的挥发性香气,有过户外经验的人肯定知道,黄蒿具有非常良好的驱蚊效果,而且如果不幸被马蜂蛰到,也可以使用黄蒿嫩叶揉搓出来的汁液涂抹,清热解毒,很快就能恢复。
当然,蔚然之所以特地寻找这种植物,可并不是为了驱蚊,而是为了针对火云貂。
蔚然找到了一处黄蒿大量丛生的地方,拔了好几十颗,编制成长达五六米的粗绳,在噬金蚁那片开阔的荒原曝晒,现在还不到早上九点,夏日的烈日却已经成了气候。只晒了大概一个小时的程度,稍微保留一点点水分。
然后又额外拔了几株黄蒿,用较为完好的左手将之揉捏成汁液,涂抹全身上下,连面部也不放过,涂抹完以后皮肤呈现青色,有种绿皮怪的既视感……
就这样,简单的准备工作就已经完成。
蔚然迈开脚步,穿越噬金蚁荒原,穿越蜘蛛密林,穿越迷宫,赫然来到了火云貂的领地!而且不止于此,重伤未愈的他直接引燃用黄蒿搓成的粗绳,更进一步,迈入了火云貂领地的深处!
…………
看似不可思议,但蔚然并不是在找死,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首先,由于火云貂的嗅觉非常非常灵敏,对黄蒿具有的浓烈刺激性香气很排斥,如果全身涂抹黄蒿汁液,那火云貂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根本不会把你当成食物的来源。这样的话,在你不首先对火云貂发动攻势的情况下,就能够确保自身的安全。
这就是蔚然胆敢跨入火云貂领地的资本。
其次,黄蒿的植株如果引燃,会散发出浓烈的烟,这种烟具有更加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火云貂非常反感这种味道,它们会选择远远遁去。
至于为什么要保留一点水分,是因为如果完全晒干,就会燃烧起来,根本持续不了多久。只有保留一点水分,让它保持在半干未干的状态,才能持久不断地产生浓烟。
这样一来,深入腹地的蔚然就能反过来将火云貂驱逐,逼出它们的巢穴。
火云貂能够暂时规避,但它们的幼崽却无处可去,这就是蔚然的目的。
…………
黄蒿植株的不完全燃烧,让蔚然手中粗绳冒出的灰烟源源不断,蔚然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在幽寂、昏暗的密林深处前行,并且集中注意力,侧耳聆听。
灰烟随着蔚然的脚步移动,这是一种覆盖式的扫地图行径。
不多时,蔚然听到在上方繁茂的枝叶间,有奇怪的声音。那是火云貂灵动的身影在枝节之间跳跃,身体与繁多的树叶摩擦,发出瑟瑟的拍打声。
火云貂速度无双,穿行不过一瞬,声音远去,消失不见。不过有几十片树叶如天女散花,洋洋洒洒地飘落,证实着蔚然先前的判断并非虚假。
成年的火云貂太过敏感,在黄蒿燃起的浓烟尚未完全靠近之前,就已经提前动身远去,规避这该死刺激性味道。
虽然由于这个原因不能一下子锁定火云貂的巢穴,不过没关系,最起码已经知晓,它的巢穴就在附近。
于是这片区域被蔚然作为重点攻克,脚步放缓,每前行几步就停留一会儿,着重在树下熏烤,搜索进行相当致密。
丛林中的树千篇一律,这种细致的工作需要一定的耐心。
当蔚然停留在一颗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异常的参天大树下之时,滚滚的浓烟向上蔓延,弥漫渗透到蔚然完全不可视的浓密枝叶间。
“咿咿呀呀……”有微弱的稚嫩叫声从上方传来。
真的很幸运,没想到在第一只火云貂的窝里就找到了幼崽的踪迹。
苍虬的参天古树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和夭折,蜿蜿蜒蜒,遍布岁月的痕迹。所以哪怕蔚然只有一只完好的左手,攀爬上去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踩踏着凸起的支点进入茂密的树冠,然后循着微弱的稚嫩叫声在树叶之间穿行,枝叶的海洋摩擦着身体哗啦哗啦作响,仿若没有尽头。
突然在某一个时刻,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坐落在古树蜿蜒出去的粗壮枝干上的温馨小窝,四周被林叶覆盖,隐蔽到了极点。如果不是通过这种烟熏火燎的方式迫使幼崽发声,蔚然几乎不可能找得到。
小窝有细软的稻草铺垫,两只像老鼠一样的小东西趴在那里,全身上下还覆盖着白色的胎毛,还没有来得及继承它们父辈绚丽夺目的风采。
蔚然手中黄蒿的浓烟已经熄灭,毕竟这么狭小封闭的空间,浓烟滚滚会造成窒息,连蔚然自己都不能承受。
两只小东西也因为浓烟的消散,停止了咿咿呀呀的叫声,开始观察蔚然这个突兀的不速之客。
最懵懂的世界里,不分敌我。同样迥异于父辈的黑眼珠忽闪忽闪,泛着最童真的好奇。
当蔚然伸出手想要触摸它们的时候,有一只小东西大着胆子,伸出舌尖开始舔着蔚然的手指。但是由于蔚然手上涂抹的黄蒿汁液并不是它喜欢的味道,所以小东西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代价,翻了个白眼,开始“呸呸”地吐着苦水。
看着这种画面,一时之间,蔚然甚至有些忘我地逗弄着这两个小东西。
直至……
“哗啦哗啦”
那是树叶在拍打,下一秒,猎狗一般大小的火红色身影就已经出现在温馨的小窝。
警觉性在顷刻间触发,蔚然将两只小东西抓在手中,后退,摆出防御姿态!
此时,重伤未愈的蔚然,连三分之一的战斗力都发挥不出来。按照正常的剧本走向,十八倍体质的火云貂将会发动雷霆攻势,摧枯拉朽一般击破蔚然脆弱的抵抗,将这个胆敢闯入它巢穴的人类残忍杀死!
但是,事情真正的走向,匪夷所思,超出了常人的思维。
火云貂看了看牢牢掌控着他孩子命运的“绿皮怪”,并没有张开凌厉的獠牙扑击上来,而是慢慢扑倒在地上,四肢张开,五体投地,一副完全不设任何防御的模样,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似乎在乞求着什么……
蔚然曾听闻的奇闻异志在这一刻解开了最后的面纱:对于速度无双并且极度凶残的火云貂来说,掌握了它的孩子,你就掌握了它的命运……
黄蒿的汁液涂抹全身,用来庇护自己;黄蒿的浓烟燃起,用来驱逐火云貂,将之赶出巢穴的同时用来侦查幼崽所在的方位;然后抓住幼崽,坐收渔翁之利。
操作简单,几乎没有任何风险,任何一个能跨越魔牛迷宫,抵达火云貂领地的人都能轻易做到。
但是,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这么做……
看着那只匍匐在地的成年火云貂,蔚然知道,只要它的孩子还在自己的手中,无论自己要做什么,它都不会有丝毫反抗,它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它的呜咽兽语蔚然不懂,但这丝毫不妨碍蔚然理解它的意思:它有一个最后的请求,那就是放过它的孩子……
杀戮、陷阱、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只不过是自然界中在正常不过的一场斗争。
是的,道理蔚然都懂。
但是,蔚然是人类。
人类有别于自然界物种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极端复杂化的感情。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有太多诸如此类的歌颂,它们非吾族类,但是感情具有超越种族的动人魅力,哪怕火云貂也如同乌鸦和羊羔一样,更多的是在遵循它们的本能。
可这种最直接最简单的本能,反而能够击破人为筑造的心防堡垒,打动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怜悯、同情、沉重等等一系列不忍的念头理所当然地浮现在蔚然的心头,此情此景,在蔚然昨夜的纠结中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而蔚然将要做出的决定也早已在昨夜盖棺定论。
蔚然走过去,较为完好的左手手持牛角,挥舞的手犹疑颤抖,但最终还是一鼓作气,将成年火云貂贯穿。
“我也想换一种方式厮杀,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卑鄙。但是,时间不够了,这是我最后的选择,我已经失去了同情你的资格,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