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世界里,那宛如黄沙血战的布景,在潜意识的催眠状态下,也开始发生着更为细致的转变。
一方,黑云压城,密密麻麻的精兵强将列阵,形成了一堵墙,脚步整齐划一,每一步踏出都只有一个声响,压过了暴躁的鼓点,压过了喧嚣的巽风,成为了黄沙血战的主旋律,旌旗招展,声威震天。
而另一方,相比之下,则显得落魄而荒凉。
一人,单骑,手持烈枪,孤立残阳。
残阳如血,染红了铁甲戎装。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可巽风烈烈,战袍作响,单人单骑始终矗立,无惧。
“杀!!!”
喊杀震天,军团疾行,发起了致命冲锋。
而此时,那单人单骑也开始动了,黑鬃马仰天长啸,铁蹄掀起黄沙,踏着被强兵列阵镇压的鼓点,以一己之力,以渺小的身姿,正面对抗军团之力。
这并非蚍蜉撼树,也绝非自不量力,那铁蹄践踏之下,奇特的频率与黄沙血战的鼓点背景完美地契合,与鼓点融合的铁蹄践踏,借助了某种神奇的伟力,迸发出骇然的声势,竟然反过来凌驾于整个军团的盛威之上!
一人之力,声威竟至于此!
“杀……”短兵交接,那始终沉默的独行者才说出了驾临战场之后的第一句话。
在他唇齿张开的同一时间,天空陡然裂开一道缺口,粗如巨蟒的黑色闪电蜿蜒结网,在昏黄的夕阳里连接成一个森寒如故的“杀”字。
旋即爆裂,洞彻九霄,其音色,与独行者别无二般。
“杀……”
二重奏,言出法随。
独行者犹如天神下凡,烈枪挥舞处,兵折、盾烂、人影拦腰截断!大周身开合的枪法,无人是其一合之敌,无人能承受其一合之力!
铁甲浴血,不用夕阳晕染,那猩红早已流转全身,甚至覆盖了每一缕丝发。
迅如风,枪如龙,魔神浴血,铁蹄踏处,人间不再,化作炼狱断魂路。
千人军团,顷刻陨灭,唯余那留有两撇小胡子的最高统帅,吓得连武器都拿捏不住,恐惧地看着浴血神魔,在那里瑟瑟发抖。
“杀……”
独行者铁血无情,杀伐果断,没有给他投降求饶的机会,真言出口,枪舞婉转,一击就刺透了统帅身上最名贵的赤金装甲!
透心凉,枪挑心脏,热血喷溅,生机涣散。
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独行者收枪,神情依旧默然,单人单骑跨越无数的尸体,进入后面的那座城池。
在城池的最中央,那座最华丽的殿堂,有佳人遗世孤立,眉黛微皱,神情忧郁,若西子捧心之态,遥望远方,遥望城外的战场。
独行者迈入殿堂,看着美好的侧影,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绽放出第一缕笑颜:“我回来了……”
佳人不语,就这么看着独行者,泪眼欲垂。
“别哭,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独行者走上前,神情激动,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想要伸手拥佳人入怀。
可意料中的美满结局并没有到来,她抗拒了,她后退了,看到独行者,佳人没有欢喜,神情反而更加忧郁了,两行珠玉无声垂落,终于浇灭了独行者自以为的破镜重圆的狂喜。
“你……并不是在等我,对吗?”
从未想过,重逢的画面会如此难堪;从未想过,你我之间,已经劳燕分飞了如此之远……
这一刻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痛。
痛,痛入骨髓,痛入灵魂,将他的灵魂撕扯,撕碎了一切虚幻!剩下的,只有他内心最深处卑微的真实……
所以眼前的画卷,眼前的局面,理所应当地破灭。
梦碎了,梦醒了……
…………
无尽噪音从未有一刻休止,时刻都在承受着耳膜穿透崩裂的痛苦折磨,那种震荡的强烈让大脑快要炸裂开来。再加上长久的不眠不休,大脑疲惫到了极点,更是加剧了这种痛苦。
蔚然的主观意识一直在掌控局面,这条强者之路,绝对不允许被放弃,所以他每天坚持服用夜蝠兽血,让这种糟糕的局面延续。
无尽的折磨持续地在消磨蔚然滴水不漏的意志防线,让他的强者之心出现了微不可查的破绽。
于是主观意识慢慢被蒙蔽,潜意识逐渐接管了身体,出于自我保护的考量,潜意识切断了大量处于剧烈改造状态的听觉神经的传导通道,以此来保护相对脆弱的大脑。
这就是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蔚然会觉得越来越轻松的真正原因。
可潜意识切断的可不只是听觉神经的传导,大脑在全面地封闭,变得越来越不活跃,于是正常的生命活动呼吸和心跳都在衰弱,一旦大脑全面封闭,所产生的后果比蔚然上次长达半年的沉睡还要严重,上次还能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这次心跳停止,呼吸衰竭,势必会陷入绝对的死亡!
而前面的那场重逢,就是潜意识编造的美梦,意图消磨掉蔚然主观意识的最后一丝反抗之力,全面接管身体,将大脑彻底封闭。
潜意识就是蔚然自己的另一面,自然能够窥破他内心的欲望,选取的场景也非常考究,可万万没有想到,剧情的发展会偏离如此之远,美梦最终演变成了噩梦。
曾经彼此情牵,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我们汇聚在同一个交点,可接下来无论如何走向,我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尽管蔚然有强烈的王者归来的报复欲念,但在蔚然内心世界的最深处,他和李容玉两人之间,无论如何,都无法破镜重圆,无法再回到新手村那种甜蜜的眷恋……
纳粹德国的特务人员曾经做一个实验,先让犯人目赌一个人被割腕慢慢流血而死的整个过程,然后将犯人蒙住眼睛,在手腕上割一道浅显的伤口,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但犯人并不知道,因为特务人员特地准备了滴水的导管,模拟出流血的嘀嗒声,让犯人误以为自己血流不止,潜意识认为自己死了,于是他就真的死了……
潜意识有时候很可怕,看似自我保护的行径,却会引发强烈的应激反应,对身体造成更大的损害,甚至死亡。
好在此刻蔚然的主观意识挣脱出来,重新接管了身体。
“咚咚!咚咚!咚咚……”
呼吸和心跳全面复苏,二十四倍体质的强大体魄,焕发出惊人的生机。
但一个不好的一面是,没有了潜意识的封闭式保护,轻松的状态一去不复返,被增幅了上千倍的强烈噪音以最大马力作用于蔚然身上,非人的折磨经久不断,时间才仅仅走完了四分之一……
要走这条完美进化的路,这是必须承受的代价。
好在危局被破解,圣斗士绝对不会被同样的招式打倒第二次,蔚然坐拥百年磨砺的钢铁意志,也绝对不会陷入同样的危局两次!
再无生命之忧,剩下的煎熬也只是煎熬而已,度过,对蔚然而言,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