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客栈,二楼,一个角落里的小房间。
“陆少爷这么讲,就强人所难了,所谓的行有行规,在下就是吃这碗饭的,一旦破了规矩,恐怕也就混不下去了,还望陆少爷宽容则个才是。”
年近半百、五短身材的胡来胡掌柜满脸笑呵呵的小心应承着。
换过一身素面葛布长衫的陆尘星坐在对面,轻轻摩挲着面前的茶杯,静静的注视着对面的这位胡掌柜。
此时,屋里就这么两个人。
冷大掌柜的面子果然有用,这才过去了一日,陆尘星就见到了胡来胡掌柜。
事关生死,陆尘星也没有绕弯子,直白了当的要对方交出幕后之人。
不出意料之外的是,胡来胡掌柜果然诉起了苦。
俗话说,棍怕老郎、拳怕少壮、老江湖最怕遇上浑小子。
胡来胡掌柜心下终究也不是那么踏实,悬赏暗花这种偏门生意,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身份,十年难得一遇的事,竟然偏偏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如同他所说的,行有行规,虽说,他也是有跟底的人,不至于达到见光死的地步,然而这终究是个不小的隐患。
因此,当冷大掌柜说起,有个故人想要见见他,原以为是寻常买卖消息的生意,待一听到是昔日的龙门天才陆十二,他才感到事有不妥。
自从那个扬七失踪之后,他就隐隐有些不安,直到前些时日,自称杨二的就找上了门,对于烈虎帮的狼藉之名,他是非常明了,当时还想着此事也就到此为止。
没曾想,陆十二竟然直接找上了他,看来那个杨二必然凶多吉少。
作为赏红拿花的中间人,虽说没有直接参与进来,毕竟也是脱离不了关系,而这个陆十二,虽说是陆家偏房子弟,毕竟是大家族出身,也不好直接翻脸。
而且据说他从小就是飞扬跋扈的性子,天资出众,废过不止一次,近来又传闻,似乎功力飞涨,能够和道武初期境界的高手一较高下,这就更加不能小窥。
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初次见面,直接就要他交出悬赏暗花之人,胡来心中也是不安,深怕这小子犯浑,胡乱打闹一气,那他可就没法出门见人了。
诉诉苦衷,推脱一番是必然的,胡来没指望能够轻易地混过去,却是有试探陆十二底气的打算。
望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大胖脸,陆尘星也笑了笑,慢慢的端起了茶杯。
胡掌柜不由的紧张起来,对面那个少年老成的俊容,此时在他的眼里,笑的分外邪气,不会立刻就要翻脸了吧,这要是被泼了一脸茶,甚至被打两下,那可就真没脸面了,毕竟,他就恰好知道陆十二那个三十铜板一壶酒的往事。
还好,陆尘星只是品了品茶,慢条斯理的放下来,而后,用手轻轻地点了点胡掌柜。
“老胡啊,这么称呼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老胡这个称呼好,亲切嘛。”胡来忙不迭迟的点着头。
“老胡啊,你的难处,本少爷自然是明白的,那么,本少爷的苦处,想必你也是懂的吧?”
“懂,懂,啊,不是,这个在下不是很懂的,陆少爷能否给点提示?”胡掌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连连摆着手。
陆尘星没有在意他的刻意谦卑,又慢慢的端起了茶杯。
胡掌柜的心不由的又提了上来。
“那就打个比方,仅仅是个比方啊,你正在你那个三进的大宅子里喝着小酒,听着小曲,没招谁也没惹谁的,你说,扑棱棱的蹦进来两个提着大刀的蒙面大汉,会是什么感想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呵呵,也许是走错门了吧。”胡掌柜讪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尘星端着茶杯的手。
“呵呵,是啊,也许可能真是走错门了吧,然而,当你回到村北街的那个独门小院,正在数着银子或者调教个小丫鬟什么的,扑棱棱的又蹦进来两个提着大刀的蒙面大汉,你会怎么想呢?”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这次我走错了门?”胡掌柜拿出了一个硕大的棉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陆尘星刚刚送到唇边的茶杯停顿了下来,手上紧了紧,放下两寸,慢慢的收敛了笑容。
“当然,胡掌柜说的可能还是有可能的,可是,就在你去往凤春楼的路上,扑棱棱的再三蹦出来两个……”
话未说完,胡掌柜就急忙截了过去:“又是提着大刀的蒙面大汉,是吧,陆少爷,在下懂了,真的懂了你的苦处了,话说,这蒙面大汉确实太可恶了。”
陆尘星绽开笑颜,小小的抿了一口茶,在胡掌柜的注视下,茶杯终于平稳的放到了案桌上。
“是啊,蒙面大汉很可恶,那个总是指点错门的人更可恶,老胡啊,你说是不是呢?”
“是是是,不过呢,陆少爷,规矩就是规矩,在下就是靠这消息灵通来讨生活的,着实也是不易啊。”胡掌柜满脸的苦相,似乎一只手就能捏出一碗苦水来。
“那当然,规矩还是要遵重的,怎么让老胡前辈你为难呢。”陆尘星闻弦知雅意的摸了摸衣袖,豪爽的一掌拍在了案桌上,翻开之后,一枚亮闪闪的大铜板赫然显露出来。
而后,他笑容可掬的问道:“那就买一个小道消息吧,谁这么不长眼睛总是走错门呢?”
胡掌柜瞪大了眼睛,显然是被陆大少爷的豪爽举动震住了,扭捏了半天,才凝重的拎起了这枚耀眼的大铜板。
而后,又艰难的站起来,附在陆尘星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陆尘星的脸色渐渐地就阴沉了下来。
站起身,陆尘星拍了拍比自己还要矮上小半头的胡掌柜的肩膀,立刻就笑容满面的说道:“老胡啊,你这个朋友,兄弟交定了,初次做买卖,就这么愉快,很期待和你下次再合作啊。”
这小子变脸简直比眨眼还快啊,这样一个俊秀少年,怎么心机老成的这么可怕,心有余悸的胡掌柜可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呵呵,承让,承让。这个事只能到此为止了,还望陆少爷能够保守秘密。”握着手中的那枚大铜钱,胡掌柜苦笑不已。
“那是当然了,日后,兄弟也许还有所相求呢。”陆尘星挽着胡掌柜的胳膊,热情地把他送到房门之外。
“天色已然不早,天黑路远的,就不好留客吃饭了,老胡啊,你放心,这回不会有人认错门了,你还记得往凤春楼怎么走吧。”
胡掌柜又瞪大了眼睛,这还没到正午时分呢,难道是自己老眼昏花。
扭头看着陆大少爷一本正经的神情,不由的哀叹一声,真是后浪拍前浪啊。
他随手拱了拱,就匆匆掩面而去。
陆尘星前脚刚回屋,冷大掌柜就从旁边的房间走了进来。
“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陆尘星肃然的说道:“互相演了一场戏,还好,问出了他的上家是谁,这个事他是不想再沾手了。”
“幸好没翻脸,门口给他赶马车的那个老苍头的修为就不弱于我。”
陆尘星呵呵的冷笑道:“何止,我近身试探了一下,这个胡来不但不胡来,身手也不简单,他的修为比你弱不了太多。”
“看不出这个小矬子隐藏的挺深,现在咱们去哪?”
“找个马车送我回去就行了,剩下的事我自己解决。”
陆尘星眼中迸射出森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