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一位曾经为整个人族立下汗马功劳的大英雄,自然没有人会拒绝他的请求。
于是,除了不喜多言的蒹葭,张宁三人轮番上阵,尽心仔细的为李富贵讲解了他死后的人族历史。
这一说,就是将近一天,虽然只是一段残魂,但李富贵也有着自己的情绪感知,他脸上的表情随着三人的描述而不断变化着。
听到人族内战时,他很明确的表示,如此不珍惜老祖宗努力成果的不肖子孙,就应该被吊起来用鞭子狠抽一顿。
张宁说到妖族入侵,人族纷纷放下彼此成见,齐心戮力共抗外敌时,李富贵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当知道妖族入侵被顺利镇压,人族昌盛时,李富贵忍不住拍手叫好。
“您死了以后,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张宁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饶是有着修为傍身,连着说了数个时辰,张宁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真想出去看看啊。”李富贵又是欣慰,又是向往的说“人族如此昌盛,我辈的牺牲也算值得了。”
刘财神真诚说道“您想出去看看?有什么办法吗?有些小说话本上说什么附身之类的,您要是不嫌弃我这臭皮囊,那就拿去一用。”
李富贵开心的笑了起来“傻小子,那只是不入流的鬼道手段,虽然爷现在只是一段残魂,但是承载的力量也不是你们几个小辈可以承受的。”
刘财神仍旧不死心的问道“那还有什么办法?”
“没什么办法了。”李富贵轻描淡写的说“这座黄金殿就是爷的依托之物,只要踏出去一步,爷立刻就会消散。而且,这残魂本来就只是为了留下传承道统而生,时间也不多了。”
王婉儿讶异地说“您的时间不多了?”
“还有三个时辰吧。”李富贵点头说道。
看着张宁几人惊讶感伤的表情,李富贵自己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比起那帮老伙计,爷已经强太多啦,死了以后还能听到这么多精彩的故事,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羡慕的眼珠子都发红吧?”
说到这里,李富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愉悦。
笑了一会,李富贵正色说道“好了,话不多说。凡是能进黄金殿的,都有这份机缘,你们谁愿接受传承?”
张宁耸耸肩,向后退了一步“我已经确定自己的路要怎么走了。”
蒹葭自始至终就站在圈子外。
王婉儿看了一眼刘财神,笑眯眯地说“那扇殿门可是财神用头撞开的,他出力最大,就让他来吧。”
刘财神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王婉儿。
李富贵忍不住笑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开门方式。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跟你们相处的时间长了,连爷这把老骨头都好像变得年轻起来了。”
刘财神尴尬的讪笑不已。
李富贵上前一步,肃穆地说“刘财神,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传承?”
刘财神跪了下来,三拜九叩恭敬的说“无能后辈刘财神,愿意继承先贤李富贵的道统。”
李富贵伸出右手,轻轻搭在刘财神的头顶。
嗡的一声,大殿陷入黑暗之中。
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现,虽然看似娇柔渺小,却呈现出星火燎原之势,须臾间就点亮了整座大殿。
一座浩瀚无垠的星图悄然浮现在张宁等人的周围,一幅幅模糊不清的画面在光芒中闪现。
那是名为李富贵的男人的一生。
璀璨的星光逐渐黯淡下去,大殿重新归为黑暗。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道金色的光芒刺破了黑暗,化作一道光柱,将李富贵和刘财神笼罩住。
古朴玄妙的文字在光柱上浮现,而后缓缓剥离,围着光柱飞舞,状极欢愉,似乎在庆祝,在高歌。
清脆如风铃般的声音在张宁几人心底响起,荡涤人心,扫去阴霾,让几人的神识魂魄更为凝练精粹。
不知过了多久,光柱中的李富贵收回手,异象顿消,几人重新回到了空旷的黄金殿。
和之前相比,李富贵的身影变得模糊黯淡了许多,若不仔细去看,几乎会把他当做是一个影子。
刘财神仍然跪在地上,他的身上闪烁着柔和并不刺目的金光。
“富贵,财神,难道这就是天意?”李富贵感慨地说“没想到财神竟然能完整的继承我所有的力量,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张宁几人疑惑的看向李富贵。
李富贵微微一笑,解释道“爷富贵了一辈子,虽然最后一战时太过拼命,以至于只留下黄金殿一座本命法宝,但是幸好还真来得及时,爷让他从战场上收拢住了一部分溢散的力量,封在残魂之中,以便在传承的时候一起交给弟子。这也是之前爷为什么拒绝了财神附身的原因。”
“外物终归只是一时手段,自身强大才是根本,再怎么说,爷也不能只留下一座黄金殿,要不然哪能对得起财神爷三个字?”李富贵骄傲地说。
张宁接着问道“那刚刚您说完整的继承是怎么一回事?”
李富贵看了一眼张宁,笑着说“你这小子倒是对朋友挺上心,放心,财神是爷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等到的弟子,自然不会害他。”
张宁挠了挠头,干笑起来。
李富贵温和地说“人和人的体质,魂魄,神识等等都是有差别的,虽然和爷一脉相承,但这并不代表财神就能全部吸收爷留下的力量。但是真没想到,这小子和爷的力量契合度这么高,体质几乎就是爷的翻版,竟然能完整吸收。”
张宁笑道“财神这小子不会就是您的转世重生吧?”
李富贵思考了一会,然后认真地说“这绝不可能,转世之后,或许还会想起前世的片段,但究其本质来说就已经是不同两个人了,能和前世体质一样,几乎为零。而且爷当年虽然说着愿来生可证逍遥大自在,但是其实当年受伤太重,除了这缕残魂,其他的魂魄早已经消散,根本没有转世的机会。”
王婉儿惊讶的说道“那若是您消散了,岂不是?”
李富贵笑着说“没错,从此世上彻底再无李富贵这一个人了。”
张宁看着一脸坦然的李富贵,问了一个傻问题“您后悔吗?”
李富贵笑着说“要是说有什么后悔的地方,就是没能和父亲和解。不过后来也算是过了轰轰烈烈的一生,想来父亲泉下有知,也会为我自豪吧。”
这时候,刘财神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的金光一阵抖动,没入体内。
他恭敬的对着李富贵,行了个弟子礼“多谢师尊传我无上大道。”
李富贵笑着点点头。
“老张,看招!”刘财神一拳打向张宁。
张宁不闪不避,用胸膛接住了刘财神这一招,然后揉了揉胸口,惊讶的说“财神,你小子是一步登天呐,这都到龙虎二重天了。”
李富贵在一边说道“这只一部分罢了,剩下的力量已经被爷封在了他的体内,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出,潜移默化的改造他。”
然后,李富贵拍了拍手“好了,正事办完,爷还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财神,说说你的故事给为师听吧。身为师尊,不了解自己的弟子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
说完这句话,李富贵依靠着一根金柱坐了下去。
刘财神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缓缓说道“弟子出生在夏朝的太平镇,父亲是太平镇的首富。。。。”
刘财神一点点说着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是一个凡人首富之子的成长史。
李富贵听得很认真,他的脸上流露出追忆的神色,也许是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的过往吧。
第一次学写字,第一次跟家中商队行商,苦求修行之法而不得门路,与王婉儿的故事,和张宁的相遇,关家村之战,刘财神说的很详细。
听完刘财神的故事,李富贵笑着说“你可比为师当年懂事多了。”
他指了指张宁背后的黑刃“难怪老觉得这把刀有点眼熟,没想到竟然是关二那傻小子的黑刃。对了,关二最后如何了?”
张宁说道“关二将军是和人祖反攻仙界的三千修士之一。”
李富贵默然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着王婉儿说道“你这丫头看似温婉文静,实则飞扬跳脱,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试着找一下梦妍儿的传承。”
蒹葭在一边说道“梦妍儿,人仙之战时著名的女杰之一。”
停顿了一下,蒹葭补充道“据说梦妍儿是那位爷的红颜知己。”
李富贵干笑数声不语。
张宁问道“像您这样的前辈,都会有传承留下来吗?”
李富贵点了点头“毕竟当年战况过于惨烈,谁也没把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为了能给人族留下一点火种,所以我们都决定留下自己的传承。”
王婉儿追问道“您能不能说的详细些?”
李富贵说道“去找当年我们本命法宝的消息吧,基本上我们都是以自己的法宝为承载。”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还有点时间,说些什么好呢?对了,爷当年前半生浪荡,后半生征战,没什么机会去看看九州的风景,你们就说说风景吧。”
在众人的说话声中,李富贵面带安详的笑容,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残魂自双脚处开始缓缓破碎,化为点点金光飞散。
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老伙计们,爷来找你们啦!”
空荡荡的大殿回荡着李富贵最后的笑语。
张宁,蒹葭,王婉儿对着李富贵消失的地方深深鞠躬。
刘财神跪在地上,依然絮絮叨叨的说着九州的风景。
“师尊,一路走好。”刘财神泪流满面。
王婉儿在一边看着刘财神,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