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子痛苦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
遮天蔽日的周天星辰大阵消散不见,上百具难以分辨形状的漆黑尸体在悬空岛上散乱的分布着。
春天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本应无比温暖,李木子心中却只剩难以驱散的寒意。
他不甘的望向依然负手而立,连衣衫都没有沾上一丝灰尘的血河道人,隐隐带着哭腔嘶吼道“你怎么可能这么强?!”
血河道人没有理会他,而是出神的望着西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回到一刻之前。
面对犹如浪潮一般袭来的攻势,血河道人背后的血河“哗啦”一声散开,同样凝为难以计数的血色小剑针尖对麦芒的迎了上去。
李木子冷笑着看着不显丝毫威势的血色小剑,充满了自信。
然而并没有发生李木子以为的碾压局面。
去势汹汹的星芒在和血色小剑接触的瞬间,血色小剑再一次散开,如同流动的河水一般,缓缓缠上星芒,将其包住。
一时间,场面陷入僵局,被包住的星芒在血色中躁动不安,极力想要摆脱束缚,星芒散发着刺眼的光芒,灼烧着外表薄薄的血水,血色的雾气缓缓升腾,然而看似单薄的血色却怎么也蒸发不掉。
僵局很快就结束了,一条又一条通天血河自血河道人背后涌出,将星芒一层层的包围,很快,星芒纷纷发出不甘的颤鸣被血色彻底同化。
“不错的阵法,可惜,布阵的人实力太低。”血河道人看着呆住的李木子,冷笑一声“如果尔等死于此地,想来再也没有能布下周天星辰大阵的黑衣卫了吧?”
李木子看向血河道人,心中一惊。
为了对付凶名赫赫的林秀儿,自己君上调用了黑衣卫中最精锐的人前来偷袭。
如果这些人全部战死,黑衣卫除了寥寥几名驻扎在本营的供奉,可以说名存实亡。
然而李木子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的动作,血红道人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
下一刻,漫天的血色小剑轰然炸裂,李木子只来得及调用阵中的星光护住自己,便被爆炸产生的冲击震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大阵已经烟消云散,场中唯一的活人,只剩看向西方的血河道人,以及重伤垂死的自己。
李木子知道自己完了,就算自己能侥幸活下来,等着自己的也是君上冷酷的清算。
君上的仁慈,从不会展示给失败者。
他双眼充血的看向血河道人,恨不得自己能跟他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转瞬而逝,自己全盛之时掌控大阵尚不奈何血河道人半分,何况此时?
自己死定了。
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间。
若是君上这次败了呢?
毕竟,这次自家君上,面对的是两名绝巅级别的高手啊。
只要君上一败,自己立刻投降,相信没有谁会拒绝一个大乘巅峰高手的投诚吧?哪怕为奴为仆,苟延残喘,也总比死了强吧。
若是君上这次依然取得了胜利,血河道人想来更加乐意收下自己这个能带来许多有用信息的敌人吧。
能托庇在一个绝巅高手麾下,就算是君上的清算,有什么好怕的?
这世间的美好,自己还没享受够呢。
想到这,他目不转睛的看向血河道人,只要看到半点自己想要的信息,他就用最快的速度示好投降。
而血河道人一直看着西方,根本没有在意李木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木子的心中越来越焦躁不安,他感受着自己生机一点点流逝,默默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拖不下去了。
不论君上胜败,自己只有立刻投降才能博得最后一丝生机。
就在这时,尖锐的鸣叫声自西方远处传来。
李木子艰难的转过身看向西边,只看见两个黑点一前一后划破长空,所过之处,厚重的云朵尽被凄惨的撕裂成棉絮状。
好惊人的速度。李木子瞳孔猛的一缩。
不过弹指间,两个黑点便从天边赶至眼前。
飞在前面的,是一个浑身插满了各式兵器,犹如刚在血池中洗过澡的魁梧大汉。
就算还隔着一段距离,李木子也能清晰的从壮汉线条刚硬的脸上看出被人算计后的无奈与愤懑。
而紧追着大汉不放的,是一个穿着锦绣衣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脸平静.,但是却让人能感觉出一股从容不迫,放佛所有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气质。
是君上!李木子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偷眼看向血河道人,发现后者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同时四下打量着,想看看有什么地方能让自己躲起来。
血河道人深深吐出一口气,自语道“果然,还是小看了商无量吗?还是哪里出了纰漏?”
“王肃你个王八蛋!”大汉圆睁双目,带着满腔悲愤的大吼道。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和满身是伤的外表截然不同。
“你又坑我!说好的接应呢?老子就知道不该相信你!”
血河道人叹了口气,向着大汉迎了过去。
他终于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白慈悲,这次的确是我的错。”血河道人语气诚恳的说“我不应该让徐重山去接应你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汇合到一处。
白慈悲咬牙切齿的瞪了一会血河道人,然后垂头丧气地说“好吧,这事儿确实不能全怪你。”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拔下左肩处的一根箭矢,一小股血泉“呲”的一声喷了出来,然而他面不改色的继续清理着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
而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还流着血的伤口便开始收拢,逐渐愈合,只留下点点疤痕。
“清寒剑,噬魂钉,龙鳞箭。。。”血河道人看着白慈悲,清点着他从身上拔出的武器,感慨地说“不愧是九州生命力最顽强的家伙。”
白慈悲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随手撕去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上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这也侧面证明了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惨烈的战斗。
“好久不见,商无量。”血河道人掏出一颗血红色的丹药递给白慈悲,然后看向静静站在不远处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谈笑,此时听到血河道人向他打招呼,微微一笑。
“是啊,好久不见了。”他的声音是带着几分磁性的沙哑,他的语速并不快,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给人一种厚重的力量感。
武安王,商无量。
他是前代商帝驾崩前指定的托孤大臣,也是当代商帝唯一的叔叔。
他的手中握着商朝八成的兵力,同时又在朝中大力培植自己的心腹,可以说,他在朝堂上的话语权,甚至比商帝更有分量。
同时,他自身的修为也到了绝巅之境。
如果把个人实力以及自身权柄相加,可以说,在仙凡永隔的这个年代,他就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祗。
“孤很好奇,你到底有何依仗,敢来挑衅孤?”商无量虽然在用好奇的语气,但是他的眼中毫无波动“似你这等人物,应该不会做下如此蚍蜉撼树的无知之举。”
“也许待会你就知道了?”血河道人温和的说。
商无量微微皱了皱眉“说起来,你到底为何做出那些事?如果是为了激怒孤的话,那么你已经做到了。”
“青石的事,总要有个交代啊。”
“竟是为了如此无趣的理由?那种莽夫也值得你浪费这么多心力?”商无量倒是真的小小惊讶了一下,他真没想到会有人因为所谓的友情去撩拨他“孤以为你会用更堂皇的理由,比如,世家和贱民的矛盾?孤还记得,你当年的成名之作是叫民生赋吧?虽然满纸荒唐言,不过足以娱乐本王。”
“像你这等天生冷血之人,自然不懂我辈所珍视之物。民众之所以如此凄惨,最大的根由便是你们这些不停索取民脂民膏的所谓世家。”血河道人依然面带微笑,然而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悄然握紧。
“世家才是根本。”商无量哂笑“力强乃王道,胜者即正义。你活了这么多年,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
“公道自在人心。”
“愚民的正义,止步于三代。”商无量张开双臂,似要拥抱整片天空“唯有传承千万年,连绵不绝的世家,才能更好地让商朝,让这九州繁荣昌盛。”
“跟你废话这么多干嘛?”血河道人摇了摇头。
“对了,跟你说件事吧。”商无量轻轻掸了一下华美的衣袍“那张通往仙门的地图,是妖族卖给李青石的。”
“什么?”血河道人先是震惊,随即怒不可遏的说“你竟然勾结外族,去坑杀本族强者?!”
“孤已经说过了。”商无量一脸不以为意“李青石那种莽夫,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自他出世以来,死在他手上的世家高手何以万记?要是那些高手仍在,妖族为何敢有小心思?李青石才是我族最大的罪人!”
“老王,我忍不住了。”白慈悲的双目瞬间充血,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充满杀意的声音就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一样“今天老子就要送你去见李大哥!”
“孤,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