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逢

2017年的春天来得很晚，却恰到好处。

晚风徐徐，吹动了柳枝上的嫩芽，也拨弄了严心泽的心弦。严心泽站在“驿心”湖畔，望着无星的夜空，湖心已经开化，只是在靠近岸边的地方还残留着余冰。

严心泽拿出手机，给邱寻发了一条微信：明天早上八点，实验室，不见不散。

严心泽轻叹，转身离开了“驿心”湖。

第二天早上七点，严心泽开车到了艾忆肖家的楼下，拨通了她的电话。

“忆肖。”

“心泽。”

“我在楼下，收拾好就下楼。”

“啊……哦！”艾忆肖懵懂着，却听出了严心泽的严肃。

半个小时后，艾忆肖赶到楼下，上了严心泽停在门口的车。

“心泽，什么事？”

严心泽看着忆肖美丽而沧桑的容颜，在心中交织起熟悉与陌生。

“去做一个了结！”

艾忆肖凝视前方，手掌开始颤抖。

他们来到M实验室的大楼门前，渐渐走近，严心泽突然停住，他抬头仰望着，扫视着，同时在心里回望着。片刻，严心泽带着艾忆肖直接进入了地下一层的实验室。

邱寻早已在此等候，他站在记忆粉碎机器的旁边，西装笔挺，保持着微笑，视线随两人的脚步移动着，仿佛在迎接已知的未来，严心泽从邱寻的眼中读出了坦然。

“孩子们，你们来了！”

严心泽站在了邱寻的面前。

“是啊！我们来了。”

艾忆肖局促地环视冰冷的围墙，等待着序幕被拉开。

严心泽低下头，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你们可以进来了！”

转眼间，门外出现一个男子，男子面部极其褶皱，他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老太，老太面色温婉。他们缓缓走近，三个人用视线迎接着，诉说着不同的心绪。

看到男子，艾忆肖心中震颤，她死死盯着，期待着，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邱寻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双眼已润上了霜痕。

时间凝固，寂静得让人瑟瑟发抖。男子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然后低下了头，将假面缓缓撕开，露出的，正是程孤睿的脸，而那个老太，自然是海忻。那一刻，艾忆肖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严心泽迅速扶起艾忆肖瘫倒的身体，抬头看着程孤睿憔悴的脸庞。

哭声渐缓，艾忆肖缓缓抬起头看着程孤睿，程孤睿走到艾忆肖的面前。

“孤睿！你到底去哪儿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程孤睿瞬间泪如雨下，内心疼痛欲裂。

“对不起！”

“这到底是为什么？”艾忆肖的声音已变得嘶哑。

程孤睿狠狠搓着自己的脸，用干枯的手掌擦干泪水，然后卷起褶皱的笑脸，将头转过，面向邱寻。

“邱老师，我想，这得您来说吧？”

邱寻凝视着程孤睿，渐渐收起了笑容，然后将视线移向海忻，接着又移向了严心泽和艾忆肖。

“真好！我一生中至亲至爱的人，你们都来了！”

邱寻的声音开始哽咽，他仰起头，努力收起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接着，他面对着四个人，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邱寻直起了身子，缓和了情绪，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带着丝丝笑意。

“我原名叫齐晓峰，齐天大圣的齐，春晓的晓，山峰的峰，这是我父亲为我起的名字。我生长在大山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对我说，一定要走出那望不到尽头的大山。我也怀着同样的抱负，为此，我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一路读到了博士。博士毕业以后，我进入了梦寐以求的M脑科学研究中心，那时的我，胸怀壮志，意气风发！而更让我感到幸福的是，我在研究所后面的湖畔，邂逅了我的爱情。”

邱寻将温柔的目光投向海忻，带着甜美。

“后来，我和海忻一起发明了震惊全世界的记忆扫描机器！我们当时都非常兴奋，我和海忻紧紧相拥，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你们会觉得，我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啊！然而，当时的我却并不这样认为，因为那时的机器还没有在人脑上得到验证，这并不是我认为的成功！

突然有一天，李警探找到了我，给我提供了一个想法，我很兴奋，因为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就是利用死刑犯作为人体实验的志愿者，我苦于无路可寻，他却自己找上门来！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领导的支持，然而只有一个人反对，就是海忻，因为她无法让自己承担一个生命的责任！为此，我利用了她对我的情感，最后还是得到了她的支持，然而，就在一次讨论会上，海忻就像猎豹一样洞察了一切！”

邱寻盯着海忻空洞的双眼，目光变得如刀般锋利，眼眶布满了血丝。

“她用那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我，她的眼睛就像无底洞，吞噬着我！她大声地喊出：‘你欺骗了我！’遂即摔门而去！

就这样，她离开了我。我就像一只找不到地缝的蚂蚁，迷茫地爬着，转着，无所适从。我恨不得飞到世界每一个角落，只要能找到她，得到她的原谅！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我们度过了让我终生难忘的夜晚，我以为一切可以从头开始，就像过去一样！然而就在第二天，她却血淋淋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那一刻，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海忻变成了一个傻子！

邱寻颤抖着下巴。

“之后，我选择了逃避，我想逃避所有的过去，却逃不过内心的谴责！有一天，一颗希望的种子撒在了我的心里，那就是记忆恢复。我来到了美国，为了我后半生的梦，一个可以弥补过错的梦。”

邱寻深深提了一口气，目光柔和下来，他看着程孤睿，像是在看一个刚下生的婴儿。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说，海忻生下了一个儿子，那是我和海忻的儿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得知他被暂送到了一家孤儿院，我为我的儿子起名为‘孤睿’，他生来孤独，却一定睿智！我感谢老天还为我留下了如此珍贵的礼物，我发誓一定会回来将他领养，然后把他养育成人，让他成为像他妈妈一样优秀善良的人！

我因为手头上的工作耽搁了一个月，我一忙完工作，便立刻飞了回来，然而，当我回来的时候，我才得知，孤儿院因为一场地震坍塌了！我的儿子生死不明！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跪在废墟上仰天长啸，声嘶力竭！我恨老天为何如此戏弄我，折磨我！一定要让我含着滚烫的愧疚度过余生！我开始努力寻找，寻找着儿子的下落，然而，希望一点点破灭，就像一颗即将燃尽的蜡烛，即便我的儿子没死，在我心里，他已经慢慢飘离人世！

后来，我又回到了美国，捏着可怜的希望过活！我过起了看似平凡的生活，之后，我有了自己的家庭，但那只是为了圆父母一个心愿。为此，我当起了后爸，我的婚姻毫无味道，平淡如水，多年后，也终于被榨干，就在前几年，我离婚了，从此，除了你们，我再无牵挂。”

邱寻开始恍惚，声音渐浅，忽然，他又抬起头，再次望向程孤睿。

“2008年的一天，我工作着，阅读着文献，忽然一个名字抓住了我的眼球，‘G.R.Cheng’。那是一篇由中国人写的论文，上面出现了这个名字，那一刻，我又燃起了心中的希望，祈祷着老天没有再跟我开玩笑！我查了作者所在的学校，S大学，我搜索了大学的所有网页，终于找到了那个英文对应的中文名字，‘程孤睿’！我兴奋极了，立刻打给了李警探，让他展开调查。终于，他在一个村落证实了，程孤睿就是我的儿子，他就是从那个孤儿院被救走的，我的儿子！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也主修脑科学！

于是，我利用我的学术声誉又回到了曾经的M脑科学研究中心，那时，整座楼一片荒芜，我重新将它整修，并将其改名为M实验室，我来到了我与海忻邂逅的湖畔，将‘忆忻’的同音‘驿心’赋予了它，它便成为了我寄托思念的地方。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我的儿子。我来到了S大学将我的儿子招进了自己的门下，同时还招了心泽和忆肖，因为你们三个同样优秀，从此，你们成为了我最亲爱的孩子！”

正如当初的神色，邱寻凝视着程孤睿、严心泽和艾忆肖。

“然而造化弄人，两个男生喜欢着同一个女生。孤睿是我的儿子，我能从他眼神里读出一切，心泽和忆肖在一起之后，他的眼神总是暗淡的，而我回来的目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给予孤睿幸福，这样才会让我活得心安理得。

有一天，我得到了一个肮脏的想法：支走心泽！这个想法就像诅咒一样，反复缠绕着我，每每看到心泽和忆肖的恩爱，这个诅咒就会越加强烈！我挣扎着，跟诅咒抗争着！最后，我终于做了艰难的决定，将心泽派到美国，将两人分开，或许异地的辛苦会削弱两个人的爱，或许孤睿和忆肖可以因此走到一起。

然而一年过去了，事情并没有朝着期待的方向发展，两人的感情似乎更加热烈，孤睿承受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在身边却不得爱！孤睿的目光依然暗淡无光，他跟他妈妈一样，爱一个人就会长长久久！”

听到这里，艾忆肖将头转向了严心泽，遂即，又朝向了程孤睿，她表情呆滞，内心却翻滚着。邱寻将头低下，又慢慢抬头，望向艾忆肖，眼皮瑟瑟发抖。

“有一天，我又得到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更加的肮脏，更加的邪恶，更加的匪夷所思，却充满着诱惑：粉碎忆肖的记忆！”

艾忆肖瞠目结舌，血液瞬间涌入大脑，仿佛正在聆听一个恐怖故事，而这个故事，已经进入了高潮。邱寻接着说：

“一步错，步步错！我依然没能抵抗住诱惑，这就像怀着一颗侥幸心理进行抢劫，冒险却刺激！我设计了那场车祸，车祸之前，我粉碎了忆肖的记忆，让她忘了心泽！”

艾忆肖再次迸出泪水，就像高潮过后的叫喊。

“在孤睿和忆肖的婚礼上，我看到他们笑得那样的幸福，我在心里欺骗着自己，我所做的都是值得的！”

邱寻狠狠咬着牙，紧闭着双眼，眼皮下渗出了灼烧般的泪。

“我内心的自我欺骗在心泽回国的时候动摇了，并在孤睿离开的时候彻底崩塌！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面对心泽，我内心的愧疚席卷而来！甚至超过了对海忻，对孤睿的愧疚！于是，我假扮成学生将真相慢慢渗透给心泽，我希望能以这样方式得到他的理解和原谅！”

邱寻看着严心泽，烧得铁红的眼睛里写满了羞愧。

严心泽缓缓走到邱寻身前，目光不移地瞪着他。

“我问你，在我想扫描你记忆的时候，暗中保护你的是保安赵大木吧？”

“是的，我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后来回国，我又找到了他。”

“还有一个问题，欧阳璟怎么解释？他不曾再次伤害你，你却粉碎了他的记忆！”

“没错！我做了太多的错事！为了弥补他，我把他送到了海忻身边，让他们生活在同一家养老院。”

“弥补？可笑！你伤害了所有你至亲至爱的人，伤痕永远都在，你弥补得了？”

邱寻的身体瞬间瘫软，“扑通”跪倒在地，他用双手撑住上身，泪水溅在地上，实验室荡漾着清脆的回声。

不知过了多久，严心泽将邱寻扶起，邱寻那骄傲的身躯终究被自己压垮。严心泽看着邱寻惨白的脸，说：

“我们的结局，就交给老天来安排吧！”

说完，严心泽站在记忆粉碎机器的旁边。机器已经经过了改造，增加了记忆恢复的功能。由于程孤睿之前把他所造的机器交给了李警探，并且实施了自毁，严心泽这些日子一直在实验室中进行重造，直至前一天晚上。

严心泽将目光投向程孤睿和艾忆肖。

“你们俩过来，忆肖，我来恢复你的记忆。”

“不！心泽！”程孤睿想再往下说的时候，却被严心泽阻止。

“孤睿！忆肖爱的是你！”

程孤睿和艾忆肖互相看着对方，他阅读着她的眼神。片刻，程孤睿拉起艾忆肖的手，缓缓走向记忆粉碎机器。

“忆肖，躺在上面。”程孤睿温柔地说。

艾忆肖点头，充满了信任。

随后，艾忆肖和程孤睿分别躺在了机器两侧的椅子上。严心泽看着两人憔悴的脸，眼角渗出泪水。他将两个头盔分别戴在了两人头上，然后启动了机器。屏幕亮起，两人陷入了深度睡眠，严心泽开始操作。他先扫描了艾忆肖的大脑，不出所料，潜意识边界围绕着势垒，也就是那堵墙。严心泽小心翼翼提取出了程孤睿的意识，并将其注入进艾忆肖“墙”外的意识中，这样，两人的意识一旦形成共振就会在“墙”外将“墙”打破，这样就可以提取出潜意识中备份的被粉碎的记忆了。

两个人的意识已经融合，严心泽观察着，等待着，片刻，两人的意识形成了共振，而且正在逐渐增强，严心泽提了一口气，等待着那堵“墙”被打破。

然而，当两人的意识形成了最强的共振，却依然无法打破拦在潜意识前的那堵“墙”。严心泽叹了一声，无奈地将程孤睿的意识回注进他的大脑，并且摘掉了程孤睿头上的头盔。片刻，程孤睿醒来，看了一眼艾忆肖，然后站起身看着严心泽，严心泽皱起眉尖，轻轻摇头，程孤睿会意。

严心泽长舒了一口气，凝重地盯着程孤睿。

“让我来冒这次险吧！”

程孤睿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严心泽，因为两人心里清楚，“墙”外行不通，就只能在“墙”内将其打破。艾忆肖的潜意识中留着与严心泽相爱的六年的回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量子隧穿效应将严心泽的意识注入进艾忆肖的潜意识中，使其形成共振在“墙”内打破墙体，这样同样可以恢复艾忆肖的记忆，但一旦无法打破，严心泽的意识就会被困在艾忆肖的潜意识中，永远无法出来，严心泽也永远无法再醒来，这就像利用针管向人体中注入液体，只能进却不能出。

严心泽的眼神坚定，然后躺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程孤睿慢慢走到机器前面，手开始发抖。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沉下心开始操作。他将严心泽的意识提取然后一点点注入进艾忆肖的潜意识中，他无法看到“墙”内的活动，只能默默的等待。

程孤睿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却不见任何反应，他依然等待着，坚信那堵墙会被打破，但还是没有动静。

程孤睿的目光渐渐熄灭，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慢慢消磨。就在他临近绝望边缘时，屏幕忽然变得白炽，像爆炸一般，如火焰般耀眼，程孤睿紧紧盯着屏幕，视线不肯松开，随后屏幕显示出了两人的意识，那堵“墙”被打破了！

实验室安静下来，程孤睿将头盔从两人头上摘下，看着两人依旧熟睡的表情，嵌着一丝笑意。片刻，严心泽和艾忆肖同时醒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搭在了一起，拧成了一股紧绷的线。

两人同时坐起，目光温润，随后紧紧相拥，泪如泉涌，正如当初那般炽热。

“心泽！”

“忆肖！”

被唤醒的记忆重新包裹艾忆肖的心窝，她终于找回了对严心泽那份浓浓的爱意，她凝视着严心泽，就像当初那般热烈。

片刻，她意识到身旁的程孤睿，她转过头望向他。

程孤睿含着泪又露出了那副毫无遮掩的傻笑！

实验室开始变得温热，随后又逐渐降温，温度恰到好处。程孤睿和严心泽同时望向了邱寻和海忻，海忻安静如水，邱寻微笑着蹲在海忻旁边。程孤睿走到邱寻身边，带着锋芒。

“恢复妈妈的记忆，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吗？”

邱寻抬头看着程孤睿，眼神中充斥着渴望。

“儿子，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

程孤睿沉默，收起了锋芒。

邱寻依然渴望着，却没有再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们开始吧！”

程孤睿搀起海忻将她扶在了椅子上，严心泽将邱寻扶到了另外一张椅子上。邱寻侧过头凝视着海忻，仿佛回到了那个邂逅的夜，邱寻笑了，笑得很甜。

严心泽正要操作机器，程孤睿拦住了他。

“让我来！”

程孤睿的眼神再次变得锋利，严心泽看着他，意识到了什么。程孤睿启动机器，邱寻闭上眼睛，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泪珠映出海忻的脸。

海忻大脑“墙”外的记忆中没有邱寻，而她的潜意识中却装满了齐晓峰，所以只能将邱寻的意识注入海忻的潜意识中。

程孤睿提取了邱寻所有的意识，并将其慢慢注入进海忻脑中的那堵“墙”中，他的手开始发抖，泪水开始止不住地流，曾与邱寻相处的一幕幕瞬间在他大脑中撞击，他有过平步青云的事业，也有过甜美的爱情，而这些，都与邱寻息息相关。他想起了邱寻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那种眼神充满了疼惜，充满了爱！

邱寻的意识最终被全部注入，程孤睿跪倒在地，终于喊出那一声：爸爸！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严心泽关掉了机器。片刻，海忻醒了，眼睛依然空洞；而邱寻，再也没醒过来。

严心泽走到程孤睿身边。

“孤睿，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程孤睿神情恍惚。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很晚，却恰到好处。

一周后，M实验登上了各大新闻的头条：伟大的科学家邱寻因疲劳过度在实验室中猝死。

处理这个案件的，是李务。

2017年2月16日午夜十二点整，严心泽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

心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走了，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那个关于狼的故事吗？它还有后半段：

多年以后，狼王拥有了美满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儿子，名叫“泽”。而这看似美满的生活却充满着愧疚，狼王永远忘不了当年母狼坠崖的那一幕。有一天，他得知母狼坠崖后并没有死，而且还生下了属于狼王的宝宝，叫做“睿”，但多年后母狼还是去了，留下了孤苦伶仃的睿。狼王找到了睿，并将睿纳入自己的麾下。这样，狼王就有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泽，一个是睿，然而，狼王因为心中的那份惭愧，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给了睿。

心泽，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第二个儿子！

邱寻

2017年2月9日

严心泽在心中叹息：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记忆恢复的秘密。

一年后，又是一个春天。

晚霞正浓，池塘中的鱼儿从水中跃起，不忘欣赏太阳的尾巴。

严欣泽和艾忆肖从机场回来，来到了安夕养老院，远远望去，欧阳璟正坐在小池旁，跟一个老太太欢畅地聊着，眉飞色舞。

两人走到了欧阳璟身边，欧阳璟看到两人，更是喜悦。

“哎呦！小迁！你们来啦！”

艾忆肖微笑。

“叔叔，我们给您带了晚餐！”艾忆肖将准备好的晚餐放在欧阳璟面前，露出了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欧阳璟捧着饭盒，笑容满面。他瞄了一眼老太太，然后面向严心泽和艾忆肖。

“哎呦！别总给我带饭，我都快吃腻了！”

老太太鄙夷地看着欧阳璟。

“你瞧你这幅得意的样子！行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回去自己吃去！”

老太太朝两人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欧阳璟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着，伴着“嘿嘿”的笑声。

看着欧阳璟孩子般的笑，一股幸福的暖流同时流入了两人心中，两人彼此看着，映出了远方的晚霞。

一个小时后，严心泽和艾忆肖驾车离开了安夕养老院。

艾忆肖望着穿梭的公路，就像行驶在一条长长地时间轴上，她低着头，问严心泽：

“心泽，邱老师真的死了吗？”

严心泽笑了。

“他的意识已经注入进了海忻的潜意识中，或许，他已经生活在了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他与海忻相濡以沫，过着无与伦比的甜美的生活。”

飞机已经飞行了三个小时，程孤睿回想着与严心泽和艾忆肖在机场离别的场景，那是没有伤感的离别。他看着身旁的海忻，她面色红润，带着笑意，似乎在做一个美妙的梦。他决定带着自己的母亲离开那座如沼泽般的城市，去看看全世界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海忻醒来，程孤睿却已经入眠。她望向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见飞机翅膀上闪烁的灯光。海忻将慈祥的目光投在程孤睿的身上，将干瘪的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然后推搡着。

“孤睿！孤睿！”

程孤睿睁开睡眼，迷雾中，见到海忻正推搡着他，口中叫着他的名字。程孤睿瞬间清醒，因为海忻除了说过“我叫水晓美”，从来没说过其他的话。他立刻直起了上身，面向海忻。

“妈妈！怎么了？”

海忻笑了，笑得很甜。

“我做了一个梦！”

程孤睿睁大了眼睛。

“嗯？”

海忻接着说道：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梦里，那是一个夜晚，我独坐在湖畔的长椅，静静地看着湖面，湖面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美极了。忽然，一阵风吹过，柳枝打在了我的长发上，我转过头，一个男子映入我的眼帘。他微笑着，我也微笑回应，他温柔地将右手伸到我身前：‘你好！我叫邱寻！’”

海忻的诉说戛然而止，她转过头，望向黑暗深处，窗户映着她慈祥的脸，还有那双依然空洞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