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通金人的罪名太大,动辄抄家灭族,李青可不想自己让同一个罪名现在这张脸再被帝国通缉一次。
那肥胖男子冷笑,目光一凝,道:“本大人为官数十载,断案无数,从未冤枉他人,那金人若是与当归酒肆并无牵连,又如何会出现在当归酒肆中?”
李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是什么逻辑?
这到底是什么奇葩人?
这便是大明朝的官?
李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涨得有些微红道:“草民实在是不明白大人口中所说的道理,我只知道大明律法讲究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就是冤枉,就是栽赃。大人如此笃定小人暗通金人,莫不是大人收了他人的好处早已经轻车熟路?或者大人自己就是暗通金人的那个人?”
一抹冷笑出现在李青的嘴角,城防营的胆子有几个?若是自己的话被厂卫听到,恐怕城防营上上下下都会被调查个遍。
李青在赌。
拿自己的性命赌。
“放肆!”那肥胖的男子站起身来,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李青。
“吾乃帝国钦定的官员,有内阁发放的文书为证,你这刁民,怎么敢信口胡言污蔑本官?当心本官治你大罪,让你永远不能翻身”
暗通金人乃是大罪,这个贱民怎么敢乱说?
“大人说我放肆,却凭借自己的直觉便要定下一个子虚乌有的案子,难道这不是放肆吗?这不是在蔑视大明的律法吗?这不是打当今陛下的脸吗?”
“城防营的判官并不似府衙那般有帝国的认可,当年陛下登基,为了制衡厂卫,才对城防营私设公堂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如今城防营已经烂到了根子当中,不知道陛下对于这灰色地带会容忍多久?”
“你当判官这么些年,被你冤枉的人不知凡几,其中到底几人清白?几人有罪?那些被你冤枉的人或许家庭美满,或许夫妻恩爱,或许父慈子孝。而你们呢?只凭借自己的好恶便妄下定论,对于平头百姓说拿就拿,说杀就杀,敢问公正道义何在?”
李青神情激愤,声声如同惊雷炸响,让这大堂仿佛都震颤起来!
父亲的死,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太多!
哪些人,都该死!
昏官!
庸官!
只知道鱼肉百姓,却从不为百姓考虑一丝一毫,在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只有自己的前途。
若是帝国为金人所破,这些人一定是最先投降金人的。
关外那些人,不就是这样吗?
“若是按照大明律,你这样的人,不知道要死多少次呢”李青的嘴角勾起一丝轻微的弧度,那是嘲讽,对这位帝国官员的嘲讽。
那肥胖的判官原本小小的眼睛此刻竟然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李青。冷汗已经染湿他后背宽大的长衫,一大滩汗渍湿漉漉的。
大堂呈两排排列的城防营军士依旧如山一般屹立,并没有因为李青的话而动摇一丝一毫。
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下面喊冤,看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只要没有吩咐,他们就不会动。
判官冷冷的扫了一眼李青,杀机毫不掩饰的迸发而出。
这个刁民竟然敢这般诋毁自己,他必须要死!
判官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心中有了决断。
“你虽不过是个市井百姓,是个酒肆当中的下贱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能够说出这番话,有这番见识,我都要怀疑你的出身到底是不是市井这种低贱的地方”
他臃肿的右手抚摸在惊堂木上,眼睛看着李青,宛若要把他刺穿。
一股冷气从李青的心底升起,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金陵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糟坊巷中的居民,怕是难逃连坐厄运。
但是肥胖官员身上的气势一变,他阴阴的一笑,恶狠狠地说道:“但是,我现在只要你死,对于你的身份,我没有丝毫的兴趣。当归酒肆李青暗通金人,人证物证俱在,来人,拖入大牢,待我禀明上方之后择如处斩”
何为无法无天?睁着眼睛说瞎话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两名将士抓起李青,直接拖了出去。
“你会后悔的”李青脸色发青,他看着那判官的背影,心里发冷。
这样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城防营的地牢建造在城防营的左侧,空间很大,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牢房,一排接着一排,一个挨着一个。
这大牢那是精钢铸成,根根铁柱漆黑如墨,坚硬无比。
莫说凡人,就是黄泉境界的修士轻易也难以逃脱。
前后四个将士把李青围在中间,不给他丝毫的逃脱机会。
大牢黑暗幽深,死寂如地狱,李青被丢入一间一丈见方的牢房锁起来。
这也算得上是锒铛入狱了吧?
这大狱中没有床铺,没有取暖的用具,角落里薄薄的铺了一层干草,地上还有已经缺了一个口子的大碗。
周围很昏暗,让人心里发慌。
看着周围的一切,李青的思绪却活跃无比。
必须自救!
否则,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可是,怎么自救呢?
李青眼中精光闪烁,想到了某种可能。
听说东厂和城防营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李青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在不远处,还陆陆续续关押着一些人,这些人大都是遍体鳞伤,被折磨得再没有丝毫喊冤的力气。
“怎么样,和我作对的滋味,很好受吧”那肥胖的判官,挺着自己的大肚子,来到了李青所在的牢房面前。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将士,左手边一个身穿褐色的衣服的人正对他点头哈腰,脸色中尽是谄媚。
“举头三尺有神明,莫过于嚣张。否则,你以后连哭的机会都没有”李青呵呵一笑,坐在地上,也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臭小子,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的性命,不过是个酒肆里面的贱种而已,说杀也就杀了”
这判官很兴奋,又一条性命要在自己的手中终结。
最重要的是,自己会得到一大笔钱银,那可是相当于自己一年的俸禄啊。
清河帮这一次,真是大方。
李青的脸上古井不波,他静静的看着判官,良久才道:“我既然已经是一个快要死的人,起码也要让我死个明白,是谁想要让我死?”
这是李青最关心的问题,纵然自己怀疑清河帮,但是他依旧希望得到证实。
判官冷冷一笑,道:“清河帮只是让我对你小惩大诫,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够,我要杀了你才心安”
“但是在杀了你之前,我也会按照清河帮的要求,让一些亡命之徒教训你一二”桀桀的笑声格外的阴森,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李青,想从他这里看到什么。
以往那些人,无不是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自己放过他们性命?甚至,有的为了保命奉上了自己的钱财,自己的家产。
每次看着他们的哀求,看着他们脸上的绝望,自己就会感到一阵愉悦。
判官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有一个农户身无分文,为了保命让他老婆来陪自己爽了三天三夜。一想起那个小娘子水滑的皮肤,判官直觉得自己的下体隐隐要直立而起。
但是,李青的脸色依旧平静无比,没有求饶,没有哀求。
只有淡淡的笑容和丝丝不屑。
判官怒了,眼眸中闪耀着丝丝火花,他转过头吩咐道:“教训一下他,只要别弄死了,随便你们折腾”
说完,他迈着自己那肥胖的脚步便朝着大牢外走去了。
领命的是一个身穿褐色官服的男子,说是官服,其实就是一个牢头。牢头对于这种场面见得也多了,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只是苦了这个小娃了。
李青的心底升起一丝不祥,他曾听父亲说起,大明朝的监狱,是全天下最无情,最血腥的监狱,每年死在里面的人不计其数。
其中,以厂卫最甚。厂卫直接对皇帝负责,有独行专断、先斩后奏之权。走进厂卫的人,无论有多强大的背景,从没有人能够完整无好的走出来。城防营虽然名声不如厂卫那么臭,对于平头百姓来说,依旧是一个深深的地狱。
老头看了李青一眼,摇了摇头,眼中有丝丝不忍道:“这是何苦?”
李青扫了一眼四周昏暗的牢房,台头看着老头,微微笑道:“自古都有不平事,有人逆来顺受,有人默不作声,有人冷眼旁观。可惜我是个直性子,不会权衡眼前利弊”
“有冤就要申,不平便要鸣,逆来顺受不是我的风格。有山压我,便掀翻那山,有地缚我,我便踏碎那地,即便是万古青天,也可以捅个窟窿”
李青的眼中绽放着别样的神采。
老头轻轻的摇了摇头,若是强者说出这翻话,无疑会引来一阵喝彩声。而一个酒肆中的低贱百姓,只会让人认为是个疯子。
老头深深的看了李青一眼,道:“希望你能够保住性命吧”
牢头走了,不再理会李青这个疯子。
地牢昏暗悠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