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一阵吱呜声从风灵脚边响起,他知道,这不是血肉摩擦或者爆裂的声音,这是人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风灵眯着眼睛投向那滩血肉盖住的躯体之中。
光头......风灵一眼认出了那家伙,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他立马扒开肉沫将他从尸体堆里拉出来。对方也是一副惊恐的表情。
廾堙最不希望看到的搭救者就是风灵,他的眼睛没有瞎,他看到风灵那不悦的表情,好像在说,“为什么是你活着?”他看到风灵的手缓缓伸入腰间,看来他是难逃一死......
“驾!”
激烈的马蹄声震动了四周,血河都为之荡漾。廖弘毅的救援大军终究是抵达了现场,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顿时傻了眼。连他坐下的马匹也因为这股浓烈的血腥翘起前腿,悲然大叫。
“这里还有生还者!”风灵迅速将伸入腰间的手拉像一边,同时揭下黑袍,包裹住廾堙的残缺不全的身体。
巩陆也跟着从血雾的另一头走过来。洪完阳甩了甩头,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终究是迈出了步伐。
只有那个良诸还在血河的边缘,一发不可收拾。
不一会,所有人都赶来,除了博源一头闷进血雾,其他人一个个目光呆滞。
冷霜飘紧紧盯着风灵,对于这个人,他始终是看不透。
“爹爹!”樱香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三步换做一步。廖弘毅心里骂着蠢闺女,却还是下马投抱。
一队人马围着棚盖,看着被钉在上面的煞夜,不敢上前。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个夜里独霸的恶鬼,没想到真被县卫总队长仅仅凭着数十人的力量拿下。
煞夜的传说就此消停,叶风灵的神话就此开启新的篇章。
“现场只有一人存活,其他人......”博源满身血腥,脸上一层鲜红铺盖,对着廖弘毅沉重地说道,“廾堙大人他......”话说到一半梗塞。
“廾大人左眼失明,鼻腔溃烂,已经无法呼吸。左臂和双腿都已断裂,右手的手指也全并无存。”风灵镇定地走出血雾,身后两个蒙脸士兵将廾堙抬出。
樱香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身体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投入老爹的怀抱,那双惊恐的眼神久久不能从光头身上移去。
博源看着镇定的风灵,紧握拳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可恶的家伙。如果不是他,这些人或许不会这样惨死,如果不是他,或许也根本抓不到煞夜。
“廾堙,你听得见吗?”风灵假惺惺地跟着伤患,眼神捉摸不定。
光头却畏惧对上风灵的眼神,他不想在如此绝望的境地看到那副恶魔般的面孔。
“叶队长,还请回避,剩下的交给我们吧。”这位看起来是大夫的年长者接过病号,用柔和的风术架起廾堙残缺不全的身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救回他......一定。”
“有劳阁下了。”风灵转过身去,不忘回头盯着光头,直到他们的眼神再次对上......
“混蛋......”博源抓住风灵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你这下可真的是功成名就了啊~”
风灵没有理会他,在所有人面前表现的十分镇定,就好像是个伟大的队长在为丧失部下而懊悔不已,利用冷静来掩盖一切悲伤。
风灵撇开博源,直直走向廖弘毅。
“廖大人,属下办事不利,恳请责罚。”风灵一头栽下,单膝跪地。
“叶队长并没有做错什么。”洪完阳也靠过来,看样子从那副惨状中走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也面对廖弘毅跪下来,“战争必有牺牲,若不是叶风灵大人,我等也早已命丧黄泉,更别提擒拿煞夜。”
“爹爹。”樱香也走到风灵这边来,“要责罚的话,我也有份。”
廖弘毅看着对面三人,有些无奈。他本来就没有责罚他们的意思,樱香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已经是莫大的安慰,现在的他并没有那个心情。
“这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一切由城主定夺。至于你,叶......风灵。”廖弘毅走向风灵,他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擅自行动,无视军令。就算你已经得到城主的批准,也应该禀奏县尉,遵循程序。你避开我们,招兵买马,讨伐北污林。你可知道犯了军中大忌。”
“但是,廖大人。”风灵抬起头,从腰包掏出一封信函,“不是大人下达的书文,令在下行动的吗?”
廖弘毅接过信函,一下子傻了眼。这是托樱香递上的信函,没想到被风灵反利用了。
“小人虽才学浅短,但也明白其中大意,不敢怠慢。于是差人递交密函,请二队队长发兵援助。可是时效已到,小人又有军令状在身,不得不向外请兵。如有过错,还请责罚。”
廖弘毅被自己摆了一道,看来也没资格追究他的责任,“既然叶队长按章办事,心有定数。为何请罪?”
“为的是此次征讨北污林——二十亡灵。”风灵再次低头,压重语气。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鬼扯——博源心中暗骂,这家伙,真的是比煞夜还要可恶。
“报——”士兵急速赶来,跪地报告,看着廖大人双目失神,等待他的许可。
“快讲!”风灵察觉到什么,抢前一步。惹得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速速道来。”廖弘毅没有计较,挥手放出许可。
“是!”士兵高声应下,“廾,廾迎......廾堙大人已魂归天际。”
“为什么?!”风灵跳起来,跃向传话者,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廾,廾大人他......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了。”
“啪......”樱香一把跪在地上,心中升起莫大的悲伤,两注清泉喷涌而出。
煞夜的绝命之术下,唯一的幸存者,唯一可以给他们安慰的希望之光,现在也暗灭了。
此刻弥漫在众人身边的不再是迷雾,不再是黑夜,不再是血雨腥红。是失落,是绝望,是生者庆生的绝望,是生者殊途的无底失落。
昏暗的火光中,所有人都默默哀悼。整个黑泽林空前的明亮,却又空前的寂静。所有人无法舒展眉头,唯有一人在庆幸,唯有那个人在众人无法自拔之时挂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