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跑去找了几个穿着潜水服的女人,她们告诉了我些海女的事儿。总结下就是,由于济州岛耕地面积不到总面积的29%,而且环境也不适合农业耕作,所以这里的人必须靠海生存。这些海女为了贴补家用,就到海边潜水,然后用特制的尖刀,沿着峻峭的礁石采集贝类、鲍鱼、海参和海螺等海产品贩卖。
“姐姐,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拉住那个正要去海里采摘的海女央求道。
她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她才三十多岁,只是常年在海水下面采摘,采摘本来不是轻松的活儿,导致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些。
“哎呀,这有什么好去玩儿的啊,我们是去工作,你就别去啦。”她笑嘻嘻地拉着整理着要去采摘的东西。
我拽住她的手不肯撒手,眨巴着眼睛望着她,一副可怜巴巴的小狗模样。
“哎哟喂,好啦好啦,别拉我的衣服了,去吧,去吧,我带你,快松手。”
我这才笑嘻嘻地松了手,坐上了她的摩托车后座,跟着她去采摘了。
车子停放好了,我们步行到不远处的礁石丛,我几次想帮海女姐姐拿手里的东西,都被她笑着婉拒了,“不重的,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啊,小姐你可真好心肠。”
“是我谢谢姐姐啦。”
这一路,我为她拍了几张照,她起初有点儿害羞,后来也就放开了,摆了几个姿势让我拍,阳光下的她,笑得很灿烂,似乎并不觉得生活给她去了多少磨难。
“那边太危险了,你就别过去了。”她指了指前方的礁石丛,我点点头,站定不再往前。
她慢慢走出礁石丛,在海水里试探着走了一截,然后游了过去,挥了挥手,我赶紧也挥挥手,只见她猛地一扎潜入了海里。
她并没有任何的扬起设备,潜水只靠憋气,所以海女们都会苦练憋气,好让自己多憋一会儿,这样就有可能采摘到更多的海产。
我看到不远处又来了个海女,她动作麻利地下了海,也潜进了海里。
看了看腕表,已经一分多钟了,姐姐似乎还没有出来换过气,想起来时路上她告诉我,她是这一带憋气最久的,可以憋两分钟,我很惊讶,又觉得有些心酸,更多的却是佩服。
我又看看表,马上两分钟了,心里有些着急了。突然,一声长啸传来,是那位姐姐从海里冒出了头。那是生命在极限忍耐之后传来的长啸。随着长啸心总算落地了,连忙朝她挥挥手,她也朝我挥了挥手。
一潜一出的,海女姐姐已经大概换了十多次气了,也就是说,我在这里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我已经小心翼翼地朝岸边又走了好大一截了,礁石有些湿滑,我摔了一次,浅蓝色牛仔裤已经变成了花裤子。
“呀,你怎么过来了,别过来了,挺危险的。”姐姐再次出来换气,有些口齿不清地吼着说。
“没事,没事,别担心我。”我摇摇头,抓起脖子上的相机赶紧摁下了快门。千辛万苦走了过来,不过是想为她多拍几张照片。
见裤子已经脏了,我索性坐到了一个还算平坦的礁石上,坐等着她下一次出来换气,心想,这一次,一定要抓住时间点,拍下她刚出来的那刻。
翻了翻相机前面的照片,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我举起相机对准海面,可是,等啊等,她始终没有出来,意识到不妙,我赶紧抬手看表,糟糕,刚才刚才没看时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潜下去的,“再等10秒,再等10秒。”我默默在心里说道。我死死盯住海面,心里紧张感越来越放大。
10秒到了,她还是没有出来,我连忙大吼:“救命啊!救命啊!”另一处那个海女此时也在海下,四周近处再没人了,我一着急,连忙放下背包和相机到礁石上,往前冲了过去。
礁石密布,脚下一滑,再次摔倒,整个人磕碰到坚硬的礁石上,疼得我眼泪都快飚出来,顾不了那么多,我使劲吼道:“救命啊,救命啊!谁来帮帮忙啊!”回应我的只有海浪击打岸边的声音。
爬起来,我奔走了两步,不再多想,用力朝水里跳了下去,忍着痛游了一截,游到浮标旁边,拉了拉绳索,发现拉不动,赶紧憋足气,一头扎紧了水里。
海水刺激着我的眼睛,很疼,也看不清,可是我只能往下游,两分钟已经是极限了,再不救她,她可能就……不敢想,任凭海水刺激眼睛,我只能顺着绳索往下。
终于,我在模糊之中看见了她,她已经昏迷了过去,我使劲拉她,却拉不动,这才发现有东西卡住了,我摸索过去,使劲拉,此时肺里似乎就要炸开般的难受,看着漂浮在海里的她,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劲,狠狠一拉,将那卡住的东西拉了出来。此时,一大口水灌进我的嘴里,肺部似乎要爆裂了,我再也憋不住了,大脑逐渐空白了……
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高中,第一次见到了尤泽,他不在冷着脸,而是一个劲儿地看着我微笑,那笑真好看,真想看着他的笑就此老去……
耳边不时传来嗡嗡的叫声,我不想理会,只想停留在这个地方,跟我心爱的尤泽,就这样一直一直……
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喉咙干涩得紧,哼哼了声,我还没死吗?
“安宁,你醒了?”
人随音至,贤宇的一张脸蓦地凑到我的面前,将我的视线里挡得只剩下他一个。看见他,我确定自己确实是没死了。
“嗯。”鼻子里哼哼一声,算是回答。
“你这个坏家伙,吓死我了!”他瞪着我,原本激动的笑脸又变成了怒视。
我只好无视他了,艰难地发了一个音:“水。”
“喝水等着,我马上给你倒。”
贤宇走开,我艰难地动动脑袋,这才发现柯明扬一直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望着我,此时的他一脸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十分颓废,像个大叔,像个货真价实的大叔。
他似乎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
“你先休养,好了再回中国。”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了这么多字儿的话,本来应该略显激动以示尊重,可是却半点激动都提不起来,嗓子里难受,浑身都难受,哪儿都不舒服。
“你醒了,那我回酒店了。”
我轻轻地哼了声,表示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