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恒透过半开的车窗斜睨着车外男子的脸,嘴角挤出客套敷衍的微笑。
“你们部长让我带你去见他,我们约好了在咖啡厅见面,上车吧。”
——不是回公司,而是去咖啡厅吗?
虽然对部长这种安排略有疑惑,但歪鼻子无法违抗,再次轻声道谢后绕到车子另一边自行拉开车门。等到歪鼻子上车后,至今留在车外的褐肤壮硕男子也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从外在印象和常理推测,歪鼻子觉得褐肤男子应该是保镖一类的角色。
车内另有一人,那是个五短身材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似乎是个司机,歪鼻子上车的时候他把头转过来对他一笑。等所有人都上车并坐好后,黑色高档轿车无声平稳起步。
载着四人的车子汇入马路的车流,离开市区,经过大概十五分钟车程,抵达一家开在加油站旁边的咖啡店。
斯特拉斯制药保安部长,已经在店内等着了。
说是咖啡厅,实际上里面也提供快餐和速食。这家店面向的客户群主要是过往的司机,和比邻的加油站一起,构成像公路服务站般的功能。
并非高峰时段的店内客人不多,保安部长占据着靠窗一侧的一张桌子,每当店门开启他都会下意识地抬起头瞄上一眼,所以郭立恒他们还未进门,他就已经先一步发现。
郭立恒推门走进店内,歪鼻子和那名保镖样的褐肤男子跟着他入内。他在门口稍微张望,发现目标后径直走近。
“你好啊部长,你拜托的事我办好了。看,你的部下——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郭立恒以手势示意。
歪鼻子低着头走上前去,在直属上司面前摆出沮丧表情,而保安部长的双眸早已带上怒火。
劈头劈脑地开骂——他虽然想这样做,但毕竟要顾忌场合。但他也没能完全忍住,低声而严厉地呵责教训了几句后,才问起电话难以讲清楚的详情。听完歪鼻子的大概说明之后,保安部长就让他自己到一边等着。歪鼻子再三道歉才走开。
转向郭立恒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堆上了春风般的笑容。
“太谢谢你了,郭先生,没想到早上才拜托你的事,这么快就能办到,果然神通广大。”
“别客气,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脸上回答得客气,但郭立恒却在心里暗笑——斯特拉斯制药的这个部长,还只是“普通人”而已。
郭立恒心里有一把秤,以自己的独特基准衡量对方是“普通人”还是“度外世界居民”。他有一种独特的比喻用来形容“俗世”和“度外世界”的关系。
就像一个广大的湖泊,如果说“俗世”就是湖面附近的浅水区域,那么“度外世界”就是靠近湖底的深水区。深水区和浅水区并无明确分界,但实际上却泾渭分明,生活在浅层的家伙无法随意下潜,甚至终其一生也无法意识到深层的存在。
而眼前的保安部长——郭立恒悄悄抬起视线打量对方——大概位于表层浅水区中比较靠下的位置,虽然有机会接触深水区的一鳞半爪,但本质上还是位处表层,思维方式和视野,依然在常识的范围内。
就像湖泊的表面和底层没有明确的分界,“俗世”和“度外世界”也是一样,难免会出现互相交集的地方,那就像是对流层或者说是夹层地带,郭立恒认为自己就是身处那种位置。注意不要涉入太深的同时,活用自己对两边都有所了解这一优势谋利——这既是他做生意的方式,也是他的处世之道。
道理很简单,具体手法则多种多样,充当掮客和向导也是其中一种。
在他看来,像眼前的保安部长就很适合发展成日后的稳定客户。这种人已经知道了“度外世界”的存在并想更进一步介入其中,却不熟悉那里的环境,所以格外需要向导。
不过那毕竟是日后的事,此时还言之过早。
郭立恒内心虽然转过了各种念头,表面上却一直挂着微笑,作出商务人士般的得体应对。一阵寒暄和客套过后,保安部长邀请他在自己这一桌坐下。
郭立恒在保安部长对面坐了下来,至今伴随他身后的褐肤男子则是坐到了旁边空着的另一桌。
褐肤男子孔武有力的外表让保安部长的脸色紧绷,忍不住低声向郭立恒询问男子的身份。
“哦,他叫乍伦,是我的贴身保镖。”郭立恒嘴角泛着微笑,淡然回答,“我还有另一名叫做泰坤的保镖,同时也是司机,现留在车子上。他们两人都是我特意花大价钱从泰国找来的高手。”
“高手是吗?”保安部长似乎也对此萌生了兴趣。
“对,乍伦和泰坤都属于‘那一侧’,作为保镖的实力,不是一般的退役军警或拳赛好手能比的。”
郭立恒的语气不无卖弄之意。而听到这话的保安部长也正如他的预料,露出惊叹神色。
保安部长忍不住偷偷瞄向褐肤男人,像在打量什么珍禽异兽。这种反应也让郭立恒想笑。
尽管内心在窃笑,郭立恒却并不会表露在脸上,他干咳一声拉回对方的注意力。
“咳、部长先生,我这两个保镖都是绝对信得过的心腹,现时正在外面车子上的泰坤多话又饶舌,而现在你看到的这位乍伦却恰恰相反,很不爱说话。总之,不要在意,把他当空气就好。”
“哦,是、是的,我明白了。”
保安部长略显尴尬地收回目光,猛点了几次头后,抬眼凝视郭立恒,这个动作让餐桌上的气氛变得严肃。
“言归正传,首先要再向你道谢,郭先生,能够又快又低调地把我的下属捞出来,我非常满意。但我明明派出了两名手下,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回来?另一个人呢?”
郭立恒也敛起表情,态度认真地说:“很抱歉,但是我只找到一个人。我仔细询问过,警察那边赶到现场时也只抓到一个人,我没听说有你所说的另一人。”
“怎、怎么会这样?”
保安部长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脸上闪过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