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走了,我忍了很久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我终究逃不过这宿命。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到底方倾煜有没有爱过我,那段时光到底是不是梦?给我的承诺呢?还是从头到尾我都是一枚棋子?
看着摆在眼前的美食,我萌生出一种恐惧感,原来我有那么怕死,虽说死是一种解脱,但知道吃了这些东西会死,我就没办法直视,甚至害怕……
拿起的筷子都是颤抖的,正要把食物送入口中,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声的惨叫声。
“你还不能死,敖天,需要你。”素音提着滴着血的剑站在我面前,让我有些缓不过来。
“跟我走!”素音托起我跑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她带出来了。
“等等……”
“不能再等了!”素音着急的冲我吼道,“总坛出事了,内部人叛乱,敖天受到暗算重伤,你被抓的消息也被他知道了,他见不到你,会死的……”
“素音……”我愣愣的看着她,敖天……重伤?
“你的太子爷平安无事,朝廷派人围剿望月阁,阁里的人无一幸免,这就是朝廷的真面目,知道了这些,你还打算留在这里吗?”素音双眼变得通红。
望月阁……被围剿?无一幸免?不可能的吧,方倾煜……不会做那种事的,望月阁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素音突然抓着我到了太子府,躲在一边,我看到的是方倾煜和那个姓白的丞相和他女儿在说说笑笑,不,不是的,这不是我认识的方倾煜……
“见到了他,你满意了吗?”素音冷声道,“如果你执意要留在这里,我不勉强,只是,看在敖天救你多次的份上,跟我回去见他一面,让他好好养伤,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你回来,拜托了……”
我还能说什么,事实已经摆在我眼前,我已经没办法再骗自己了,方倾煜终究是帝王家,那过去的一切,不过是我看到的幻想而已……
“我跟你走。”
赶了五天五夜的路,终于到了所谓的总坛,一踏进那里,就有一股血腥味涌入鼻腔里,让人不适。
“最近几天,总有人杀上山来,所以血的味道重了一点。”素音冷声解释着。
我心里有些恐惧,妖孽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的?我曾以为我是全天下最惨的人。
无名见到我,稍稍一愣,朝我点了点头,林少司也很有礼的朝我点头,对我似乎很恭敬。
见到妖孽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苍白的脸庞,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他怎么伤那么重?
“敖天?”我的声音都在发抖,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遇到我,如果那天我忍住好奇心没去和你搭话,或许,你会活的更好……
“月儿……太好了……你没事……”妖孽声音几乎听不到,但他那看到我安心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错……
无名也为了治妖孽的伤东奔西跑,素音和林少司也轮流看守,以防别的教派偷袭总坛。
我却只能日日夜夜的陪着妖孽,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甚至为了不让我担心,勉强的露出让我放心的笑容。
看了妖孽之后,我特地让素音陪我去了一趟望月阁,昔日漂亮的楼阁,如今已被烧成灰烬,地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那天,我泣不成声。
无名告诉我,妖孽身上的伤刀伤十多余处,重伤五六处,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现在唯一能支撑他活下来的,只有我。
我现在多多少少能明白当初流倾所谓的为了妖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了,或许我剩下的时光用来弥补他才是最好的。
我向素音请教武功时,素音很吃惊,但没同意,林少司也是,无名也是,谁也不肯教我武功。
后来在一间祠堂里,我遇到了一位老者,自称是妖孽的师伯,他看了我一眼,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姑娘身上血气太重了,似不像活着的人。”
我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人,难道是传说中的道长?
“老夫只是凭直觉而论,望姑娘别放在心上。”老人慈祥的笑了笑,反而让我更加在意了。
“我的确是死过一次的人。”我看着他,淡淡的说,我也没必要对谁有所隐瞒了。
老人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笑着,不再说话。
那意义不明的笑容,让我琢磨不透,他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能看出苏沐月身体里的我。
我向他拜师了。
“为何想要学武功?”
“为……敖天。”
“……”
“我想代替他的沾满鲜血的手。”
“这,或许是命吧。”
老人在风中叹息着,看了我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让我想不透。
“练武可是个艰苦的过程,何况你是个女子,可想好了?”老人喝着茶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冷笑一声,“艰苦?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艰苦?”
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突然严肃起来,站在我面前,抬起我的头目不转睛的看着。
“敖天可不愿让你这样做。”
“那就瞒着他。”
“唉………”
老人最终还是答应了,我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都是在晚上偷偷跑出来练习,白天也方便照顾妖孽。
为了打通我的经脉,师父每天让我蹲马步,做各种费体力的事,刚开始的两天全身都动弹不得,不过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敖天的情况也渐渐好转,但要完全的痊愈估计得躺个半年,现在也就只能和我说说话,除了能开口说话,什么都做不了,我对他,只剩下深深的内疚。
“你既已拜入我门,从现在起,为师便唤你为弑月吧。”师父望着天空挂着的新月说,“弑有杀戮之意,为师认为,这与你拜师的初衷是一致的吧?”
我一愣,点了点头,弑月……么?
“多谢师父赐名。”
总坛的形势不容乐观,林少司跟我说过望月阁乃人们口中的邪教,如今望月阁内乱,定会有不少所谓的正派上山找事,不出几天就会有一场厮杀。
“月儿,让你留在这里委屈你了。”
不仅仅是我对妖孽的愧疚,妖孽同样也对我感到愧疚,他一直以为我留在这里是危险的,他也不想想他的这身伤到底是谁害的,真是个大傻个……
“要说委屈,不如说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些,毕竟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我苦笑一声,替他换身上的药。
每次换药,我都逼着自己去直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牢牢记住我亏欠他的,才能让我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月儿,你其实不必做这些,让无名来做就好,这身伤无论谁看了都会让人不舒服,你不必勉强……”
“等你伤好了,桃花还开的话,你带我去看看吧,我想看。”我打断他的话,若无其事的说着以前的约定。
“好。”
这一声好,是我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了,还有他那浅浅的笑容,让我想守护这个笑容,只有温柔如斯的他,才会让我感觉到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无情。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总坛里却一片血红,几个帮派结盟一起杀上山,总坛瞬间化为修罗场。一夜不眠不休的斗争,终于停了下来,房间外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总坛也保住了,最重要的是,妖孽没事。
为了能让妖孽好好休息,无名给他下了药,昏睡三天三夜,这几天的时间,处理尸体已经够了,那血迹也会被大雪掩埋,一切都会回归日常。
那之后的一个月,朝廷传出原太子妃苏沐月的死讯,叛臣苏仁仲畏罪潜逃,不知所踪,并发出通缉,见者杀无赦,可提人头领赏金。
“对于你的死似乎只是草草提及而已,显然没把你当重要人物看待啊。”
无名悠悠的坐在我身边,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一口烧酒下肚,吐出一口热气。
“叛臣之女,既已死,又有什么可提的?”我淡淡的回道,我不想深入的想太多东西。
“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无名怀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话说回来,流倾呢?我来到这里可一次都没见到过他。”
无名一愣,皱着眉头看着我,郁闷的说:“你这小丫头现在可真不讨人喜欢。”
“别跟我说我辛辛苦苦讨药回来给你救流倾,你却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无名叹了一口气,又是一杯酒下肚,“我说过,到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会一败涂地。流倾他,知道他的兄长回宫了,可能会遇到危险,连夜就赶回了宫中,对我只留下保重二字,你要我如何开口?”
我多少也听妖孽说过,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让无名别缠着我问东问西的罢了。
原太子妃按理来说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原本是这样的,但其实是被劫狱了,要么就是公公有意隐瞒我越狱的事,为逃罪,只能说苏沐月死了,要么就是皇上知道苏沐月越狱了,一直在暗中查探我的下落,最后无果只得放出苏沐月死了的消息。
只是有一点让我想不透,太子和五皇子出事,皇帝一定会彻查此事,但方倾煜也早就料到苏家会在那个时候出手,但他为什么不早点揭穿苏家的阴谋,和皇帝一起来个瓮中捉鳖,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但想想,我已经“死了”,我也没必要去想那么多事,方倾煜和我已经到了尽头,再怎么不舍难过也没用,身为棋子的我没有那种资格。
妖孽也是,从始至终都未曾提起过方倾煜的事,也没过问我任何事。
朝廷放出我的死讯,而且望月阁被围剿的事也曝光了,对一些帮派也有一些影响,对总坛的围攻也减少了,但内乱分子总是在挑事,麻烦事还是接二连三的来。
妖孽虽然可以下床走路了,但让他动武的话,伤口会裂开,还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月儿,马上要正月了,可有什么心愿?”
自从妖孽受伤之后,感觉他整个人的性情都变了,语气时而温柔,时而像个老头子。
“要说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敖天你能快些痊愈。”
孑然一身的我,唯一的心愿只有这一个,小兰已经离我而去了,方倾煜,太子府都不存在了,我唯独剩下的,就是对你的愧疚。
“月儿,附耳过来,我有话对你说。”妖孽笑得像个小孩子。
“什么话那么神秘?”我无奈的笑了笑,倾耳过去。
只听他那温柔如水的声音流入耳中:“敖天想与月儿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我浑身一颤,只觉眼中是火辣辣的疼,热泪窜出,想不到听到这句话的我剩下的只有心痛的感觉。
“月儿?”妖孽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轻碰了一下他的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他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唇,含笑点头。
对不起,敖天,我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资格,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