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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向实验室走去。远远看见,那货车司机和押车员,在车边转来转去。四边不见一个人影,天已经暗下来,怎不着急?一见我走近去,一人立即叫:“老师,你来卸货吗?”我听声音,有点熟,走拢一看,竟是我普西中学时的学生。那学生也认出了我,大声叫“马老师”。学生说:“我拉货到浙南,回来时,偶然碰上他们,叫我顺便拉货到剡县,想不到是你们学校的东西。”
既然碰上了熟人,再无话可说,我立即叫了几个工友,把仪器卸下,搬进实验室。搬完了,押车员拿出一张清单,叫我签字。我说:“签字就免了,你自己与盛校长联系。”
第二天一早,碰上老盛,他的脸色仍不好看,说话也不像平时,笑脸在先,冷冷地说:“东西都搬进去了?”我说:“都放在实验室,你自己去查检一下。”其实,我也知道,他一到校,就先到实验室看了,无非是无话找话,我赶紧走开,免得无意中,触犯他,脸又变成酱紫色。离开他后,心里还在想,我好像没怎么得罪他,怎让我看这张猪肚脸?我没在那张货运清单上签字,他就与我结仇了不成?嘿!
小丁的情绪也不见得好,老太长,老太短,把老盛的怨,挂在口上,成了我们的下饭菜,多少也影响了我与老况的情绪。这些电子电工实验设备安装好后,小丁多次邀请懂行的物理教师,到实验室参观,咨询他们对仪器的看法。小丁总提示性的说:“这些设备是高科技产品,很好使吧?花三五十万,是物有所值。”教了三四十年物理的徐峰老师,对这些仪器,熟门熟路,又个性爽直,怎么想,就怎么说。他坐下来,操作了一下,说:“这里有不少零部件,是旧件组装的,性能不怎样优越。小丁老师你开玩笑,这些仪器怎要三五十万,二十万是到顶了吧?”
第二天,县教研室的物理教研员,到我校指导教学工作,小丁又乘机将教研员引到实验室,叫他评估这些实验设备。那教研员说:“这些仪器设备,你们是哪个时候买的?前些日子,职技校也买了这样一套设备,一摸一样的,二十万块钱。”
有了这些“证据”,小丁很兴奋。在吃饭时,小丁说:“我道这老太采办仪器设备这样积极,我一开始就疑心有猫腻,果然心术不正。知情者,包括教研员都说,这电子电工实验设备,最多只值二十万块,老太却花了三十万块,他肯定谋了私利。如果他不占光,尽管光明正大的做,何必这样鬼鬼祟祟的?他是做贼心虚!”
老盛的行为,确有好多疑点,采购物资么,是应该透明,何必弄得这般神秘?但我还是劝小丁说:“小丁,说实在,老盛的做法,我也很有意见,不过,他毕竟是校长,我们下属,说话办事,要注意分寸,适当考虑校长的尊严,不能老是与他作梗。”小丁说:“他从不把我们当人,我们为什么要尊重他?”我说:“还有,你所说的疑点,也不要向外人宣传,一则,这些只是疑点,还拿不出证据;二则,你要保护好自己,权在校长手里,他要你倒霉,是很容易的事。”小丁说:“他能把我怎么样,他叫我难看,我也会叫他难看,大不了被调了学校。”我说:“就说调学校,要你吃亏还不容易?调到城里,你发财了,如果是他撵你走,调到城里也不可能。如把你调到南山北山去,你这辈子不就完了?”小丁说:“老太敢这样做,我就与他拼命。再说,教育局长又不是他做,独讲独话,他说了算。”我看他有点固执,就举例说:“小丁,你忘了去年的钱顺发,不就因为与老盛吵了一架,被调到南山,汽车到了终点站,还要走二十多里山路。到这一步,你再急,也没用了。校长虽没直接调动权,但教育局一般尊重校长的意见。我还没听说过,校长要某个人走,他还能留下的,除非他有比校长更硬的背景。因此,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饶得别人饶得自,我们首先要保护得了自己。虽然我自己,情绪一旦冲动,也控制不了自己,但奉劝你,不要年轻气盛,必要的忍耐,还是需要的。”
这时,学校食堂里有人来找小丁,说食堂里的什么蒸笼坏了,叫他去看看,怎么处理。小丁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跟那人走了。屋内只剩下我与老况两人,我无话找话的说:“老况,不知为何,你的学生近来火气很大,老与校长过不去,这样下去,要惹麻烦的。你这个老师,要开导开导他哦,呵呵。”
老况很神秘的笑笑,说:“这里面的原因,我么,有点悉头••••••”老况说了半句,忽然不说了,走到门口,侧着头,往外看了一下,再回进来。我有点奇怪,说:“老况,你是说,小丁与校长,除实验室的事,另外还有矛盾纠葛?”老况嘿嘿笑了一声,放低声音说:“老马,我对你不讲瞒骗话,小丁对老太的恨,可能是食堂采购煤的事,引起的。”我说:“采购煤,会有什么大矛盾?”老况说:“老马,你只懂教书,不懂后勤了。原来,学校食堂的煤,都是小丁一人采办的。这老太也太贪,一来,就将采购权夺过去了,小丁心里怎么会没气?”我说:“校长要亲自采购,就让他采购好了,小丁落得安闲,这有什么气可生。”老况喝过来,道:“我说你是书毒头,就是书毒头,你教书会教,就不懂世上的利害关系。你知道吗,每吨煤,能有一百来块回扣。你倒想想看,这么大的学校,一年少说也要也要烧掉几十上百吨煤吧?你算算,能赚多少钱?工资还是外快多。这些钱,本来是小丁赚的,现在,老太把它夺了过去,你说,这老太可恨不可恨?”
我长叹了一口气,说:“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