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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患病的消息，不知怎的，传到吕福先的耳朵里了，他跑来看我，我立即说：“今天隆恩浩荡啊，我受宠若惊哦。”顺便插一下，余书记去年内退，今年正式退休，吕福先调到我校，做了书记，也算是甘中的“皇上”了。我与吕福先是随便惯了，要我叫“吕书记”，一时嘴硬，不自然，叫不出口，就仍“老吕”“老马”的叫。老吕笑笑，走近来说：“听你学生说，患病了，身体哪儿不舒服啊？”我说：“也没什么，医生说，是颈椎病，还要我住院呢。”老吕说：“那不是很严重吗，医生说要住院，还是要听医生的，不能硬撑哦。”我说：“没医生说那样严重，医生吓我，发展下去，瘫痪也说不定，哪有的事？我只是两只手麻，像触电似地，这已有好几年。还有呢，肩背有些疼，头有点晕，今天吐了，医生说，也是颈椎病的原因。”老吕认真地说：“不管怎样，身体要紧，人到中年了，上有老，下有小，身体要自己保护好。”我这个人，个性强，感情很脆弱，不管哪一个，关心我，都会被感动的，老吕这么说，我虽想说笑，也说不出来，内心的温情荡漾开来，就连连说：“谢谢，谢谢关心！”
老吕走了没多久，就听见老况在门口喊：“老马，还活着吧？听说你还没死，送终的就有百来个。”
我与老况个换了寝室之后，已无“天天看见，餐餐照面”的优越，老况还是常常寻个机会，有事无事站在我的寝室门口，聊上几句。老况是从来不走进寝室，坐下来谈的。因老况的职业，是为师生服务，全天候的在学生、老师、领导和职工中间转，消息灵通，各种新闻故事不断。我迎出去，说：“你望爹不死啊。”老况说：“老马，你真炫耀，生个小病，有那么多人前呼后拥，威风着呢。”我说：“那我把病让给你生，让你也威风一下。”老况黯然起来，说：“我哪能有这么好的八字，轮到我，不要说病了，就是死在床上，也不会有人来看我。”
我忙转移话题，说：“今天有什么新闻讲给我听？”老况说：“哪有那么多新闻啊，不过，今天倒真有个消息，对你或许有点关系。”我说：“关系到什么程度，说来听听。”老况问我：“学校与周云中的事，还没处理好？还在扣你的工资？”，我说：“哪能不扣，已扣了我一年多了。”一说起这事，我心中就气，这事真把我搞伤了。
周云中是我普中的学生，很有闯劲。19岁那年，曾在镇税务所做合同工，干得好好的，亲戚朋友，同龄小伙子，对其职业，羡慕不已。可周云中突然决定，辞职不干，承包经营自家村前的沙滩地了。这沙滩，是1978年改长乐江，留下的老江，约有一百来亩。青年人做事莽闯，说干就干，理想色彩浓些，困难想得少些，以为金子银子，像脚下的沙石一样多，抬抬手，踢踢脚，就会哗哗的滚进自己的腰包。但不管如何，他的开创精神，深深打动我。
在他的开发计划动手前，周云中向我透露过经营打算，他要在这一百多亩沙滩上，进行立体式开发。这老江沙滩，地无尺平，缺土多石，周云中眼里，都是宝。低洼的老江段，他要四周筑起堤坝，围成小型水库，水底养鱼，水面养鸭，堤坝上种植葡萄，葡萄架搭向水面，不占用土地，尽可能实用性、观赏性统一。水库四边的沙滩，准备建成沙场，地下的黄沙不断，运往建筑工地，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涌进自己口袋之后，沙场又变成渔场，继续像前面一样，如法炮制，不断扩大水上花园。还有沙滩四周较高的地段，是有一些泥土的，稍作平整，挖下深坑，埋进肥料，种上水果树。地面又种植草皮，准备养羊。到时，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枝头，漫山遍野的羊群咪咪的追逐，成群结队的鱼儿在水底畅游，黑压压的鸭子在水面嘎嘎嬉戏，在一百来亩的沙滩上，水、陆、空全面丰收，一幅现代农业的美图已经画成。这时，周云中要创建一个研究所，专门研究现代农业，水陆空全面丰收的可行性，在实践的基础上，形成理论，向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推广，让人类社会共享创造的成果。
然而，现实与理想，总有些距离，在实施起来的时候，老天很不宽容。运作起来才知，每走一步，都要资金。家里的积蓄，前年刚建了幢三楼三底的新房，全投进去了。为了理想，周云中决心将楼房卖掉，筹集点资金，来做理想的启动资金。我一听到此消息，大为感叹，作为老师，仅能活命，半点多余的烂白币都没有，不能在学生最需要的时候，助一臂之力，我深感羞愧。
这时，我忽然想到，能不能向学校借点钱呢？不是我吃错了药，记得刚不久，余书记在教职工会上公开说过，请全校老师，广泛动用人脉，穿针引线有关能人，到学校办厂，搞勤工俭学，改善学校师生福利。我心里想，周云中的事，或许也可一提。于是，我赶忙向校长书记游说，大谈一个青年农民伟大的远景规划，美好的前景，当前，却急需现金资助。我的演说似乎打动了校长书记，他俩对周云中的事都很感兴趣，还专门到现场考察一番，与周云中面对面交谈，感觉很不错，以为有限的借款，会得到不错的回报：逢年过节，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优惠的鱼鸭羊肉，简直妙不可言，学校领导、教职工皆大欢喜时刻，仿佛就要到来。学校答应借款5000元，签订协议时，不知出于何因，只同意借三千元。不过，这也是雪中送碳。今天，三千元，对那些老板来说，只是一滴眼泪水，那时，可顶我二三年的工资，是一笔大数目。我没有犹豫，就签下中保人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