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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轩相当丧气，他处理事，向来是快刀斩乱麻，所向披靡，无事不解的。今日，他确实感到教育无果的苦痛。这个颜曼仁，是人中的非类，任何正常的教育方法和手段，都不起无用。唐明轩隐隐感到，这颜曼仁潜藏着巨大的危险，是一颗埋着的炸弹，会随时爆炸，必须想方设法，将这颗炸弹排除，然苦于找不到妥然的解决办法。唐明轩又想到了我，把我叫到校长室。
这事，我已有所闻。唐明轩校长将他教育失败的过程，简述给我听，并把颜曼仁的纸条拿给我看。看后，我还是十分震惊。短期里闪过的念头，使我相当沉重。是什么，造就了这样一个颜曼仁？真是无知无畏的怪胎啊！其实，现在，如颜曼仁这样的人，绝非个案，应该引起全社会的警觉、重视。而问题是，在塑造青少年个性、品格、世界观方面，家庭、学校、社会集体缺失，没有承担起各自应有的责任，或者说缺少相应的教育计划与方法。各教育主体，或轻描淡写，隔靴抓痒，浮光掠影式的教育，或干脆不闻不问，放任自流。这样，一旦怪胎形成，要改变他，谈何容易！这怪胎钢铁般的固执无知，唐校撼不动，是可想而知了。
从唐校的担忧里，我懂得了他的意思，要解除学校潜在的危险，只有把他从学校排除出去。虽然，似乎有些不妥，但也只能用这无奈的办法。唐明轩问我：能不能找到一个办法，不至于造成剧烈的对抗？
我想了一下说：“学校不张扬，不公开处理此人此事。将颜曼仁的家长叫来，晓之以理，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叫家长自己悄悄带回去，这样，问题不至于会不可收拾。”
唐明轩说：“也只能这样了。老马，这事，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我这些天气盛，脾气很坏，怕谈不好，还是你耐心一点，与家长谈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没有推托，回到自己办公室，就向家长打电话，通知家长来校。
这天，刚下过雨，颜曼仁的父亲，骑着自行车，赶到学校时，一身溅满了泥浆。我把家长迎进小会议室，侯他坐下，又泡上茶。刚端到他面前，忽然涌上，吕福先哄吓骗的“管理法”，内心里闪过些许羞愧。但事关重大，怎么谈，谈什么，我确实颇费心思。
我拔了根烟，丢给家长，又给他点燃，缓缓地说：“颜曼仁爸爸，今天叫你来，有个不太愉快的事，需要你的支持和配合。”
曼仁的爸似乎并不吃惊，他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种子，他不可能给父母带来荣誉。他抬起头，看着我，说：“马老师，是不是曼仁又讨野债了？”
我说：“我们本来不想随便来碎烦家长的，这次你儿子，闹出的事，实在太恼人，学校里一时也解决不了，只好找家长来协助。”我把事情的经过，及校长教育无果等，向他简介了一下，又掏出皱巴巴的纸条，将他儿子的杰作，拿给他看。
曼仁爸按着纸条看，看得极慢，那纸仿佛是磁铁，把他的目光吸住了。足足有一刻钟，他忽然举起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掌，说：“我有罪，生养了这个毛面畜牲！”言罢，把头埋在张开的两只手掌里，不断地摇晃摩擦，痛苦之状，无以用语言描述。良久，抬起头，干枯的双手，已沾满了苦涩的泪水，喃喃地说：“我真没脸皮坐在这里。可这贼子已做下事了，还有什么办法？马老师，你行行好，陪我去见见钱老师，向她道道歉，赔赔罪。如钱老师还不平衡，我向她跪下，只求她原谅。我惭愧，反正，这个听话儿子，已将我的脸面撕破了，有这样的儿子，做爹的还要什么脸？”说着，泪如雨下。
我也很伤感，忍不住鼻子发酸。我说：“你也不要太伤心，我们慢慢来想个妥然的处理办法。不过，曼仁爸，这件事，处理起来，有好多难处。钱老师处，工作还好做些，问题是她丈夫的工作怎么做？男人的心态都差不多，设身处地的想，哪个男人，知道自己的老婆，被无缘无故地侮辱了，而侮辱他的人，一声道歉，就能使他的心放下来，就原谅他了？因此，我们再三劝钱老师，暂先瞒着她丈夫不说，尽可能悄悄把事情处理掉。时间长了，她丈夫的怒气也会消掉一些。另外，这种事也张扬不得，如果弄得沸沸扬扬，人们把这当故事讲，这样，钱老师还怎么教书？就是你儿子本人，也不见得怎么光彩，到社会上去，怎伸得出头？”
曼仁的爸，频频点头，说：“你的话也对，我去道歉，更为引发钱老师的羞辱感，这确不行。那我该怎么办？马老师，你说出来，我听你的，定照你说的去做。”
我说：“事已至此，我们一定得处理快，钱老师是班主任，天天要上课，如果颜曼仁在她眼皮底下，叫钱老师怎么上课？何况，颜曼仁的思想还根本没有改变，在与校长谈话时，还公开说，决不放过钱老师。曼仁爸，我在你面前说句老实话，颜曼仁已是成人，在大庭广众面前，侮辱、调戏了钱老师，不只是错，是犯罪了！而你儿子，还莫知莫觉，还以为在谈恋爱，可怕啊！你想想，再这样下去，会弄出怎样的结果？我们学校担心，相信作为父母的，一定也会忧虑的。”
曼仁爸很心酸，凄凄地说：“我明白了，学校的意思，是让曼仁回去？这个畜生，短棺材！这样倒败门风的人活着何用，还不是打死算了，就算我白生白养。”说着，腾的站起来，就要冲出去。
我赶紧拦住，说：“做儿子的冲动了，做父亲的可不能这样冲动。对现在的年轻人，用硬的方法，一点作用也没有，只能使他硬碰硬，更往错路上走下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解决它。学校走这一步，也真的万不得已，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只好叫你把他带回去，希望能得到家长的理解支持。回去之后，也要好好地对他讲，用你们的亲情，温暖感化他，使他真正认识到错，接受教训，认识到调戏与恋爱的本质区别，避免下次重犯。”
颜曼仁爸捶胸顿足，痛苦不已，我站在旁边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