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庭院
韩洛随着凤云宸漫步于青石路上。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几缕光线透过树梢缝隙投下满地斑驳碎影。
凤云宸身姿挺拔,负手而行,姿态潇洒怡然,提步间淡声道:“近来事务繁忙,本王有些日子未进宫了,皇上和太后可还好?”
韩洛依旧一副恭谨的模样,闻声,微微抬眸,答道:“皇上一切如常,至于太后,这几日似遭遇了不顺之事,情绪不佳,听德安宫的嬷嬷说,太后连日来食欲不振,消瘦了许多,太医院虽开了些药方以促进食欲,只是治标不治本。太后若能将心头的郁气疏散,心绪好了,这食欲自然便好了。”
“可知是为何事?”凤云宸眉头微微皱起,太后是他的生母,他自然关心。
“后宫之事,下官不敢贸然打听。”太后与皇后素来不合,此次也是因皇后出言顶撞,太后才会大动肝火。这事,即便他不打听,宫里的宫女太监私底下也已传了个遍,他不是聋子,自然也听了去。只不过,皇家内部之事,岂是他一个臣子可以乱嚼舌根的,只装作不知罢了。
后宫里的矛盾,凤云宸即便不住宫里,却也知个七八分。虽然韩洛刻意装作不知,从他细微的神色变化中,凤云宸也已猜到了几分。宋文锦将嫡女送入宫做皇后,庶女塞给他当王妃,算盘打得够响,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嘴角一勾,冷冷一笑,只要将这两枚棋子收为己用,这盘棋,宋文锦就必毁在自己的棋子下!
穿过一片林子,越过一座假山,一处池子,一座幽静的院落赫然呈现在他们眼前。门前守卫众多,见到来人,纷纷躬身行礼。
院落的门匾上赫然写着几个烫金大字:楚灵院。
楚灵院?韩洛身形一怔,眸光顿住。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个活泼俏皮的身影,缠着他背,追着他跑,逼着他当箭靶,还总是笑话他不会耍枪舞剑。明明是个女孩儿,性子却比他堂堂男儿还要洒脱好强。画面依旧清晰,可那人儿却只能活在记忆里,顿时一阵伤感袭上心头,他叹息着垂下眼帘。
凤云宸静静凝视着门匾,眸光深邃缥缈,仿佛又看见了那立于马上英姿飒爽,朝他调皮吐舌的俏皮女子。清冷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露出了原本熟悉却又陌生的温柔,许久他才收回目光,神色渐变凄凉:“光阴荏苒,灵儿离开快三载了吧~”
韩洛抬眸,眼波微闪,轻语道:“过了中秋,便是表妹的三年祭日了。”楚灵是他姨母的女儿,楚灵七岁那年,姨母便病逝了。姨父是大将军,却只姨母一位发妻,膝下除了楚灵还有一子,楚桀。姨父身为将军常年驻守边疆,楚桀自小便跟着去了历练。姨母死后,楚灵便被寄养在他们韩家,一住便是七年,直到三年前,一场怪病,年方十五正是韶华之际的她香消玉损,从此离开了人世。
“灵儿…”凤云宸眷恋的念着,这个名字早已烙印在他心里,每每念着都仿佛她就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去。
“这座院子…”韩洛若有所思,既以楚灵命名,想必当初便是为她准备的。
“若是灵儿还在,她已是本王的王妃,这是属于她的院落。”楚灵院原是正妃居住的院落,早在当初,凤云宸便决定要娶楚灵为妃了,只是天不遂人愿,皇上还未下旨赐婚,她便离世了。徒留一座空院,装载着他满满的思念。
“王爷对阿灵的情意着实令韩洛感怀,身为医者,却救不了她,这是韩洛此生最为歉疚之事。”说起来韩洛能成为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太医,还是楚灵带给他的动力。
楚灵的母亲在世时患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怪病,看了无数大夫,却依然未寻得救治之法,而此病具有遗传性,且传女不传男,是以身为女孩儿的楚灵一生下来便遗传了母亲的怪病。此病发作无定时,时而几月发作一次,时而半年,一旦发作整个人便犹如置身寒潭之中,身体逐渐僵硬冰冷,还伴有间歇性心脏骤停,出现假死现象。
有一次楚灵突然发病,当时身边只有韩洛一人,韩洛虽然听长辈们说过楚灵的病症,可那时他还小,看着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人儿突然便倒地不起,身子跟冰块般又冷又硬,怎么弄也弄不醒,他便吓傻了。他以为她死了,就蹲在一旁哭了起来,哪知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醒了过来,还跟个没事人一般嘲笑他。
自经历过一次后,当楚灵再次发病,他便没那么害怕了。只是长辈们都说楚灵这病无药可治,总有一天她会像自己姨母那样突然离去,但他不愿这样的事发生。楚灵自入住韩家起,便特别喜欢跟他这个长一岁的表哥玩,楚灵性格十分活泼开朗,总是能带给他欢笑,所以他也特别喜欢这个表妹,自然不希望她有事。那之后,他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开始认真的跟父亲学起了医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治好她。
经过近十年的刻苦努力,他的医术甚至赶超了他父亲,得到了太医院的一致认可,在几位太医的推荐下,皇上亲自任命他为御用太医,成为了南玉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医!获此封号,他却未觉得开心,因为他仍未研制出救治她的方子。当她再一次发病,再也没有醒来时,这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凤云宸安抚道:“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韩洛却依旧沉浸在愧疚之中,久久未做声。
当他们离开此处去往别处时,凤云瑶差来的宫女匆匆赶了来,恭敬的行了行礼,说明了来意。公主召见,韩洛本有意推脱,凤云宸却不允他,亲自领他去了芳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