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崖一路往北穿过通天湖就是连接祖龙与万化的邻水镇。此镇地处两座城镇的中间,因其相邻祖龙可谓是所有商人往来歇脚的必经之处。每年开春无论是妖人还是凡人都会借由它中转前往祖龙做买卖。
银鬃驮着昏迷不醒的晨星来到邻水镇外一处简陋的茅草棚前,它收起翅膀先四处张望下确定无人后才把她轻轻放下。因为失血过多又加上惊吓过度,此刻还没有醒来。不过直到现在它都无法想象神器的另一半居然会选择在她的身体里寄存。由此看来可以确定是有人想要利用它打开封印或者结界才使得神器自行解体。
望着惨白如纸的面容,银鬃思量再三决定为她疏导真气。可是…它犹豫了一下,上古神驹的力量非比常人别说修行之人无法承载更何况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可如果不疏导真气就不知她能否挨得过今晚。
常理来说有修为的人失血过多只需日后稍加调养便能恢复,而凡人如果失血过量尤其又被藤蔓吸食了大量血液后如不赶快救治就会有性命之忧。眼前这个女子是为了救它而变成这样的,所以于情于理自己都要续她一命。
底下传来微弱的轻吟,无意识的晨星喊了一个人的名字:“辉!”
银鬃再次向她投去一眼,终是轻轻一叹。头上的角闪烁着一圈一圈的浅金色波纹。也罢,既然神器寄存在你的身体里那就救你一命。不过是否扛得住就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它先用头使她慢慢翻过身,接着拿独角顶住心口的位置使其连通。不一会儿,一波一波的电流变刺激着她的心脏。
“啊……”晨星猛得张开眼惊叫一声,又闭上了眼。
等到她全身的经脉都被打通之后,银鬃咬破了一条腿的血管让鲜血通过刚才因电流而击出的小洞流入进她的身体里。
此过程一直进行到天黑才告一段落。
夜深人静,春夜的风软绵绵的吹在身上虽没有冬日的风冷冽,但吹久了也会让人有丝丝寒意。茅草棚本就残破且久无人使用,到了深夜一簇一簇的细风从四面八方穿过缝隙扑面而来。银鬃从外面捡回一些柴火放在离她不远处的地上用角电击,片刻后四周暖和了起来。
它俯下身观察了下她的状况,见面色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便暂时放下心来。过了今夜如果没什么就无大碍了。
说来奇妙她一个凡人尽受得住如此强烈的电流而不死,恐怕这世上已无几人。不过…,它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朝胸口的方向望了眼,也许是神器在庇护着她也不一定。
总之如此自己就不欠她什么了。
火熊熊的燃烧着,它奉献了自己温暖了他人。
连着三天晨星都在昏睡。一开始它认为可能是她凡人的体质恢复起来比平常人要慢,可又过了两天依旧还是老样子没有转醒的迹象。这下银鬃有点焦急了,它思索了下每天去外面采摘一些鲜嫩的枝叶回来咬碎挤出汁液给她服下。到了晚上又不眠不休的守候在旁深怕有个闪失。直到第七天早上晨星才醒来,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全身皮毛通体雪白,头顶有只银灰色角的动物。
银鬃见她醒来便想要凑近查看近况。“别,别过来。”晨星虚弱的吱声。此刻她只觉得全身软绵无力就像跑了万里长征累得动弹不得。
“你觉得如何?”它停下动作轻声问道。
是她幻听了吗?动物居然会说话。晨星闭上了双眼又再次睁开,银鬃的模样仍旧清晰的在眼前。原来这不是做梦呀!
“我就是被关在洞内的神驹银鬃。”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银鬃解释道。
“你,你说什么?”她身体虽然虚弱,可仍因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而睁大了双眸。
银鬃不想过多的刺激她,语气放缓:“你失血过多暂时不能起身,还需要多休养几日。”
走到一边不放心的又嘱咐道:“我就在离你不远处有任何需要随时发出声响我就过来。”
晨星目送它走远后来不及思考便又被沉沉的睡意袭来。这一睡又过了两天,期间她梦到自己被猎豹抓住,当它张开大口露出锋利的尖牙时她终因抵不过梦魇纠缠而嘶哑的尖叫出声。
银鬃第一时间走到她身边用蹄子轻轻推了推她。晨星渐渐清醒,她目光呆滞的扫了一圈周围最后眼光落在它身上。
“你没事吧?”它询问道。
晨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银鬃一声不吭的在其身边蹲下,陪伴着。“你睡吧,如果做噩梦我就推醒你。”
心中似有一波暖意牵引着她信任它。再次合上双眼,这一次睡得比原先沉了许多。
摩天崖山下,妖姬搜寻着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她披着暗红色的斗篷,脸上也用相同色系的布料遮住只露出一双细长的媚眼。
不远处湖岸边有几处脚印引起了她的注意。妖姬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比了比,没错这是人族的脚印。她若有所思的向洞口的方向看了眼,媚眼由黑蕴染上一层极淡的粉色包裹在眼球的周围,看来的确是有人破除了妖王的封印。
沿着地上留下的浅浅的脚印,妖姬一路走到荆棘林。她纵览四周突然觉得似有蹊跷。按照常理普通人的修为就算在如何高深也不可能破坏妖王所设下的障碍,可岸边的脚印又分明告诉她是凡人而已。难道……,她假设会否是两波人所为?如果假设成立可以确定的是其中一波是人族,那么另外一波又会是谁呢?继续往里而去,妖姬释然发现这条小路只够一人行走。这么说来方才设想的两波人的说法就不能成立。可是,总觉得这事有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行至洞门口,满地的藤蔓除了贴在石壁上的存活之外其余都已枯萎。妖姬靠近石壁用手轻轻碰触那根深红色的藤蔓,‘嘶’藤蔓扭动了下。她缩回手又再一次打量起四周。凌乱的地面上随处是被折断枯萎的藤茎,夹杂着大小不一的石子,等等…这里怎么会有血的痕迹。妖姬走过去伸出手指轻触,‘咦!’这血分明干了没多久。到底怎么回事呢?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第一,解除外面的荆棘丛需用法术。第二,洞门的封印是妖王亲自下咒的,非一般法力能够破除。第三,即便此人符合之前的两点,那么这血迹又从何说起。难道大陆上还隐藏了有比妖朔修为更高深之人?绝对不可能,现今陆地上能够和他实力相当的除了羽族那老头之外已再无任何人。可她就是奇怪,就算此人有如此本领但这点点血迹又作何解释呢?难不成还有一番打斗不成。可是解除封印也不需要打斗呀,又没人争抢。不对,先前进来之时分明觉得有两个以上的人来过这里。因为多处破损的状况参差不齐,有的藤茎是被压断,有的是被咬断,还有的是用利器隔断的,包括外面的荆棘丛明显就是用高深法力摧毁的。如果按照这个推理分析,那么就说得通了。两方人马为了争夺神驹而率先打斗起来也未可知呀。究竟是哪两波人所为势必要查清楚。
理通之后,妖姬起身打算先回去向妖朔禀报。她用斗篷盖住头很快消失了在洞前。
又过了几日,晨星醒来的次数要比先前多了许多。她的身体也逐渐有了体力。这天趁银鬃出去找寻食物的时候,晨星慢慢起身试着走了几步向草棚外而去。
棚外蓝天白云,一派春色盎然。晨星看在眼里展开双臂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些时候一直躺在草棚里每日都靠它寻来的食物充饥,想来奇妙自己居然让一匹马照顾了这么多天,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你在干什么?”银鬃温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晨星随着声音处看去对它微微一笑:“趟了这么多天再不出来走走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经过多天的相处,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像对待普通人般与它说话了。
银鬃默默的走到她身边把刚采摘的果实放到她跟前:“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去躺着吧!”
“让我站一会儿在回去好吗?”她拿起地上的果子用衣袖擦了擦放嘴里咬了一口:“真甜。”
银鬃不出声只是陪在一边。
良久,它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晨星回头看了它一眼,若无其事的说:“当时我也没来得及细想,只知道如果不救你出来我就要被猎豹吃了。”
点了点头银鬃表示理解,先前的状况的确事发突然。她来不及的做出判断也是合乎常理。“那你后悔吗?”
“后悔?”晨星奇怪的瞟了它一眼:“为什么要后悔?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早成了猎豹的下酒菜了,后悔什么。”
“我指的是……。”它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她不记得自己被藤蔓吸食了大量血液的事?
晨星转过身温柔的凝视着它,眼底含有一抹浅浅的笑意:“你是说让我大出血的事?”
银鬃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如果一开始知道会大出血我肯定不会救你。”这是实话。从小患有恐血症的她别说救人了就是自救都存在问题。
银鬃静静的听着,对她的诚实投以赞赏的一眼。
“但是你救了我,我也活过来了。所以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她坦然道。如果当时救它出来后,它又一走了之或者撇下她不管,那么自己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儿与它闲话家常了。
不过这些听在银鬃耳里却是另一番感触。首先它之所以会救她是因为神器的一半选择了她作为栖身的容器。再来也是因为恒寂突然出现在山洞前,种种状况促成了这一事态的发生。如果当时恒寂没有恰巧出现,那么此刻它还指不定能否顺利脱身,救她也只是顺手而已。
晨星见它久久不开口便萌生了好奇心,趁它不注意从袖口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怯怯的碰触它如雪般光滑白皙的皮毛。
“你做什么?”银鬃抖了抖身低头看她。
猛得缩回手,晨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装作无辜的回道:“我只是好奇想摸一摸看看你的毛发和别的动物有什么两样。”其实心底真正想得是和现代的马匹有什么不同。
银鬃当然不会猜到她真正的心思,不过像来讨厌别人碰触身体的它偶尔也觉得不是这么令人生厌。它呼了口气对她说:“快起风了你回去歇着吧。”
“嗯。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
“不用谢我,这是你的造化。”
接下去日子比先前轻松很多,除了每日帮她找寻果脯的食物外其余时间银鬃都在闭目养神,偶尔也会与她揶揄几句。这天,晨星起了个大早,她伸了伸腰打算自己出去找些好吃的。自从失血过多后就没有再吃过果子之外的食物了,趁今儿个天气不错她出去买些回来顺便也帮银鬃改善改善伙食。
根据前几天的观察,她发现离这儿不远处的岔口应该是一座有人居住的城镇。因为这些天总是能听到大老远挂在马车上的铃铛的声响。抬头看了看天色,晨星心想天黑之前自己应该可以返回。她刚走没几步身后便传来银鬃质问的声音:“你想去哪儿?”
它不是睡着了吗?晨星慢慢的转过身笑嘻嘻的回道:“我,那个,我想去城里买点吃的。”
“身体能行走了?”银鬃突然发问。
“能能能,你看我现在跟常人没两样。”为了表示自己已经大病初愈,晨星特地在原地转了两圈以示无碍。
银鬃点了点,然后说:“是好得差不多了。”
“嘿嘿,我没骗你吧!”
“那你去吧!”
“好。”刚转身走了两步发觉不对劲,又转回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银鬃走到跟前,用头蹭了蹭她的脸确认她已痊愈才开口说:“我们就此分开吧!”
“啊?你说什么?”晨星以为听错又问了声。
低低的从鼻子里吐了口气,银鬃认真的说:“之前留在你身边是因为你伤势严重,而且又是我造成。现在既然你已痊愈,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它张开翅膀飞到半空中,又低头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说:“从今往后遇人遇事且多加谨慎。”说完,不再留恋,往北边飞驰而去。
晨星站在原地一时半颗难以接受。它怎么说走就走,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就一点儿都不把她当作朋友嘛。她生气的躲了躲脚,对着天空大叫:“银鬃你给我回来。”声音回荡在空中,化作音符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