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余惜研才回到‘迎旭园’。书房的桌案上,摆放着韩晔送来的帖子和首饰盒。打开帖子,之间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明日未时有请月华楼相见。’书名是韩晔。
放下帖子,看向樟木做的首饰盒。一支青玉蝴蝶戏兰花的簪子,在红色的绒布上静静地散发着清幽温润的光泽,没有繁复的花纹。细细地观赏一番,就吩咐妙玉收起来放在柜子里。
手捧着茶杯,静静地坐在窗前,任窗外的夕阳透过窗纱,在她身上洒下一片金黄,整个人就像笼罩在一片金光中。
孤寂的闺阁女子的生活大都是这样吧,除了做女红和读书外,就是等着嫁人后相夫教子,在后院里消耗着光阴,蹉跎一生。
以后她也是这里面的一员了。
韩晔虽然不得皇上的喜爱,可终究是皇室成员有一个王爷的身份,以后也会纳妾,或是接受被人以各种名义赏赐下来的女子。
守着一个男人,还有他以后和妾室所生的子女。想到要过这样的日子,余惜研此时的一颗心,似乎坠入万年不化的寒窟之中,寒意彻骨!
夕阳带走最后的一缕余辉,夜幕悄悄地降临。
妙玉点亮了烛台,回头看着一直静坐不动的余惜研。见她似乎陷入在一片孤寂中,整个人被浓浓的哀愁围绕着,外人难以接近。
妙玉不明白余惜研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劝解,只是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默默地守候着。
妙兰拧着灯笼走进来,见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明所以,只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妙玉,轻声道:“小姐,前面派人来说,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已经到了,要开席了,请小姐前往。”
余惜研淡淡地点点头,候着妙玉将披风披上她的肩头系上,才缓步出了房门。
大厅里灯火通明,丫鬟仆妇都静静地候在边上,静等主子们的到来。
今晚是家宴没有外人,也就没有分席。主位上坐着余广朝和余陈氏。上首坐的是大哥余景涵,对面是大姑爷管丰。管丰的下面坐的是二姑爷杨瑾齐、孙英姿和二夫人刘月梅。
挨着大哥坐的是其妻常怜月下面是大姐余惜蓉和余惜华。
最小的庶弟十岁的余景晨,见到余惜研进门来,先是一愣,接着就撒着欢的跑过来:“三姐姐,三姐姐,我是景晨,快来和我坐在一起。”
余惜研拉着他的手,揉揉他的头发,淡然一笑,道:“晨儿都长这么高了,姐姐都快认不出你了。等会再和你说话好吗?姐姐要先去和大家见礼呢。”
余景晨点头道:“三姐姐,待会我吃完饭在和你聊。”便规矩地站在一边。
余惜研在席前站定,欠身道:“惜研来迟了,给爹爹母亲请安,见过大哥大嫂、大姐姐夫、二姐姐夫,惜研有礼了。”
余广朝点头道:“研儿无须多礼,你先上席吧。”
余惜研福了福,起身坐在末位上。
余广朝清咳一声,大家都朝他看去,听他道:“今天研儿回家了,是个难得的团圆日子。我余家的人聚在一起,兄友弟恭,姐妹关爱,我也很高兴。研儿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之后就要去边城生活。千里之遥,相见不易。所以,你们要多珍惜这段相聚的日子。你们都是我余家的子孙,以后要记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莫要做出败坏我余家门风让人不齿的事情。”
大家全都起身应道:“不敢忘记家族家规。”
余广朝一摆手道:“开宴吧,菜都凉了。”大家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一顿饭吃的只有细微的咀嚼声,两刻钟后,就结束了。
宴席撤去,收拾清爽后,侍俾就送了热茶上来。到此时,说话声才轻轻的响起。
庶弟余景晨是刘月梅的儿子,咕噜噜着一双大眼睛脆声道:“三姐姐,你上次教我的拳法我已经学会了,你这次回来,再教我新的拳法好不好?”
原来的余景晨五岁的时候,只吃不动是个小胖墩,余惜研曾教了他一套简单的拳法入门,本是想让他运动健身。谁知余景晨一学就喜欢上了,还练的有模有样的。
余惜研文雅的笑着,揉揉他的头发道:“晨弟,光是学会可不行,要学会灵活运用才好。明天姐姐先考考你,要是能让姐姐满意,姐姐就叫你一些别的好不好?”
余景晨听了,开心的一个劲地点头,兴奋的小脸上闪着红光:“三姐姐,你看,我两年的练了拳法后,小肚腩也没了,而且,跑的也很快的。学堂里好多人都没我跑得快。”典着脸望着余惜研,那表情全都是:快表扬我吧,快点表扬我吧。
余惜研不负他的希望,笑着说:“晨弟真棒!强身健体做得很好。只是,不知道晨弟的文章学的如何了?”
余景晨刚刚还阳光灿烂的笑脸,瞬间就晴转多云了,耷拉着小脑袋嘀咕道:“我也很努力的,可是先生还是说我是‘文如曙光乌云罩’,”睨了一眼上座瞪着他的父亲,见余广朝眼神犀利地望着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抱着余惜研小声的道:“三姐姐,晚上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余惜研拍拍他的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余广朝威严的声音:“十岁不小了,不可!”
余景晨立马垮着脸,耷下肩看着余惜研,乌黑的眼睛里水汽氤氲的,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猫,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余惜研心中不忍,半蹲着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道:“晨弟现在还小,文化底子要和武路的底子一样重要,都要扎牢,否则,给你一本武功秘籍你也看不懂不是?”
余景晨听着,红着脸半响不语。
余惜研又道:“明天你歇了学后来找三姐姐,姐姐交你一套剑法如何?”
余景晨的脸上立刻变得精神焕发,拉着余惜研的手不放:“三姐姐,明天我一准会到,你一定要等我。”
一直看着他两互动的余景涵笑着对余广朝道:“父亲,你看晨弟的样子,儿子估摸着,莫非余家的书香门第要出个武将了。”
余广朝正在宽茶,听此一眼,不由的心里一动,敛眉道:“晨儿文路不畅,弃文从武也未尝不可。”
对着余惜研道:“研儿,明天你看看你弟弟的根骨是否是学武的料子。可以的话,你就用点心吧。”
大嫂常怜月对这个小姑子不熟悉,见公爹竟让她来评估小叔子未来路线,不免起来好奇心。悄声地问余景涵:“相公,三妹妹在外面是做什么的,弟弟的前途怎能由她来决定?”
余景涵扫视了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便贴在她耳边细声道:“三妹妹的师傅是天玄道长,,三妹妹是道长都夸过的人。具体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外面的人只知道闻名遐迩的‘白云居’是道长开办的,其实,真正的负责人是•••••••”
常怜月简直不可思议,惊讶的差点惊呼出声,忙用手掩住嘴,觑了眼余惜研,见她在和余惜蓉聊着什么,才小心的轻声道:“咱家三妹妹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造诣,真是深藏不露。外面还在传言她是一个废物呢,真是传闻不可信。”
余景涵小声的警告她:“出我口入你耳,三妹妹的事家里只有父亲和我知道,所以,父亲从不去过问三妹妹在外面的事。你莫多口。否则会惹下大祸。”
常怜月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嗯、嗯,我懂、我懂。这事太大了,如果被皇上知道了,只怕三妹妹的婚事又要变卦了。”
“婚事变卦事小,只怕咱家全家都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其实,这事也不是三妹妹或是天玄道长告诉我们的。还是有次我亲自给三妹妹送东西去,偶然的就到了白云居。里面的人说漏了嘴,被我听了一句,回来后和父亲商议着才推测出来的。三妹妹还不知道,我和父亲已经知道她是‘白云居’的主子的事,你小心点,别露陷了。”
常怜月已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了,满眼金星地看着余惜研,想不到三妹妹会藏的这么深!多少人挖空心思想求得一见的云端之人,竟然就在身边不声不响地待嫁;多少人千金万银想要结交的人,竟是一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一个曾经聋哑的病人,能做到这样的地位,却不愿出头露面享受风光荣耀,甘居幕后的人,是她的小姑子!满心的崇拜,满腔的敬仰,常怜月的脸,激动的红似朝霞,目光如炬的望着余惜研,是瞬也不瞬。
再去看余惜研,还是那个人,瘦削的肩纤细的腰身,怎么看都像个平常普通的人。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不能让她早点知道呢?她有这么一个让整个盛元王朝都为之自豪的小姑子!哦,哦。
常怜月的眼光过于强烈,余惜研敏感察觉有人在看她,遂抬起头,去查看那道让她产生不安的目光。
结果,竟是大嫂子在直愣愣地看着她,她觉得莫名其妙,没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嫂吧?怎么她的眼睛像似要吃了她一样地泛着蓝光?只是没察觉出她有什么恶意,余惜研也没觉得有去询问的必要,依然和大姐二姐不咸不淡地闲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