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玫此时已是无什么顾虑了,听周子召这样一说,也便答应。胡玫又道:“周兄只与我双掌相对,也不必去想什么,只任其自然便可。”周子召点头应允。胡玫随后伸出双掌与周子召伸出的双掌相对,然后胡玫将内气发动起来,而后又将心意贯注自己脾脉,即刻就觉得一股气机汹涌而至,却又是至柔至弱,也是温煦得很,好不舒服,不过一后儿功夫,胡玫就觉得早先那股子无比饥饿之感一点也不再有了。胡玫不知道周子召脾脉之中气机为何这样旺盛。只是胡玫仍是怕取得太过,便赶紧收手,将周子召两手推开。周子召道:“只这一会儿便行了?”胡玫道:“还是怕有些闪失。不过只这一会儿,我便觉甚好。原来你脾脉之中,这烟火气机竟是这样旺盛,真是怪事。原来只当是这烟火气息于人身上乃是稀罕之物,却是错了。”周子召道:“你又怕什么?我自觉与前一样,这都是你又多想了。既是好了,你便去兄弟们那里吧,这事不能再耽误了。“胡玫笑道:“好是好了,只不过还须一两日才能复原。这却是急忙不得的。”周子召不知道这其中道理,自是不解,却也知道胡玫说的不假,便道:“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你自己用功吧。”说罢自去了洞外,胡玫立刻就在那里运气修炼。原来周子召与胡玫的确实并不是他脾脉之气,而是他身上那一股子烟火气息,只是这样烟火气息,须得借他脾脉之气才能灌输于胡玫身上。这烟火之气,本就是阳世之人所出,自也与阳世之人不可分开,这阳世之人身上又岂能没有?只不过是多少而已。而这身上烟火之气最浓者,却又不是那些帝王将相,官绅名士,也不是那些才子佳人,更不是那些和尚道士尼姑隐者之类,而是那些一生只知道戴笠披蓑荷锄劳作的山野村夫。这些人心地淳朴厚道,日日劳作不辍,又是别无他念,日用皆是自己双手所出,又都是识不得字断不得文之人,他这身上烟火气息最是浓厚,这样气机在他们人人身上又几乎都是暗暗相通,也就是与这整个人间烟火气息,息息相通,几近天人合一之境,只不过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而已。这周子召虽是有些家业田产,却是与这些山野村夫一样,也是日日劳作不辍;虽是能识字断文,却又不是去从这里面求生,又日日与这些山野之人一起,故而他身上这烟火气息,不但与这些山野之人早就是息息相通,比之又更多更浓一些。胡玫一得了他这些烟火气息之时,便等于是与这些山野之人身上烟火气息相通了,也便等于是与这人间烟火气息相通了,所以也便觉得这股气息汹涌而至取之不尽,只这一小会儿,便让她身上经脉之中那股天阳地阴之气取了个够,不再是饥饿难耐,她那后天脾气也由这浩大无边的烟火之气重新又培出根基来。这看起来似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其实胡玫那等后天脾气本就是因人间烟火气息而成,这于胡玫身上已经是习惯自然之事,早先所受那伤,也并非是全都将胡玫后天脾气泯灭一尽,好歹也还剩下一丁点儿,只是不能再去取那整个人间烟火之气而已,如今它这一得了这样多的人间烟火气息,瞬间便又能够再生出早先那后天脾气的根基来,有了这等根基,也便能够再去取那人间烟火气息。这连胡玫初时也是大惑不解。胡玫早先以为周子召与自己的不过是他一身之上的烟火气息,过后不多时候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知道自己得的这源源不断的气机绝不会是周子召一人身上的,而很像是整个人间那股子烟火气息,不然的话,自己那天阳地阴之气又怎会一下子就不再饥饿难耐,况且周子召身上也不能有这样无尽的烟火之气给予自己,这定是那整个人间的烟火气息不成。此时胡玫已经知道,自己是借了周子召脾脉之气才得的这整个人间的烟火气机,早先取他脾脉之气的想法原来却是错了。胡玫此时灵窍又开,不再是受伤时的那般糊糊涂涂,于是便当即又运气修炼一番,胡玫此时只觉一股子气机直入自己脾脉之中,又觉得自己如进饮食一般,却又比进食那平常饮食甘醇百倍,真是酣畅无比。胡玫当即就明白这其中缘故了,自是高兴异常,也知道自己方才所猜乃是真的。因胡玫脾脉这后天之气得了这人间烟火之气的糯养,也便立时盛了许多,取这人间烟火之气的本事也便立时强了不少。胡玫又继续修炼下去,如此循环往复,胡玫这脾脉后天之气渐渐旺盛复原,这天阳地阴之气也是随着渐渐旺盛复原。胡玫此时又已经不再需要吃那样多的饮食之物了,只时时修炼不已,这样一天下来,胡玫就觉脾脉之中气息充盈十足,经脉之中天阳地阴气机,却是汹涌澎湃,似是有无穷之力在里面奔涌不已,胡玫不觉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如醉如痴,似乎又是有些意乱神迷,有时竟又觉得不能自抑。胡玫此时方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大约已是复原如初了。便将心念一动,把内气阴阳一下子分开,一会又将之合在一处,竟也是分合自如,全在心念之间而已。胡玫不由大喜过望,随后又分开阴阳,双掌呼地打出,立时就觉一股力道奔涌而出,源源不断,似是无穷无尽一般。胡玫此时才完全相信自己已是真的复原如初了。但她知道自己这样奇异内气才刚刚复原,怕是有些不固,便不敢再将它妄试,只是盘腿打坐,也不再将内气发动,只在那里静静养气。这内气若是不到至静之境,便不能牢固,胡玫自是深知这练气之道,知道自己这内气虽是天阳地阴之气,也是不能脱这规矩道理。这样又过了一夜,胡玫才觉得早先那种意乱神迷心旌摇荡不能自抑之感已经不再有了,也便知道自己这伤是好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再说方明蒋耀昆一干人马随柳如燕潜往七星山通天窍附近,静观何一蘋动静,一路紧赶,到时天还未亮,众人便在山林之中寻好隐身之处,然后朝那半山腰望去,也看不见什么异常之处。此时天上星光闪烁,也是一派静谧安详之象,方明想想半夜已过,阳气升发之时,他若是想将九九心经提前发动起来也须再待夜晚来临之后了,便吩咐众人在树林中小憩一会,养养精神,唯有柳如燕不觉困乏,便在附近独自转悠。等至拂晓时分,柳如燕便又动身赶往小界山,方明率众人仍然留在七星山通天窍附近。柳如燕白天去了一趟青阳山胡玫师父处,当天夜晚就又回到方明那里。一夜无事,又等到第二夜天色朦胧时分,柳如燕忽见何一蘋所在那半山腰处一片迷茫。初时柳如燕以为不过是些雾气,只是仔细望去,觉得又与别处晓雾不同,似是隐隐有些晦暗之气,这层隐隐的晦气之色要是方明等人那是一点也不能看出,若是粗心大意些,就连柳如燕也要错过了,这也全亏得方明先与她说过,柳如燕将这事早就放在心上的缘故。此时柳如燕断定有事,忙去告知方明,方明虽是看不出来,却知道柳如燕看得自不会错,忙将众兄弟都招呼过来,告诉他们何一蘋此时已将九九心经发动了。方明又想此时也已该把这心经发动后的情形与兄弟们说个大约明白了,便接着道:“其实他这心经到此时已是只差一步,便算是修炼成功了。这都是因他没能全用这人气修炼到底之故。若是他心无恶念,到这样境界,也就能够就此收手,自也不会危害阳世人间。但是何一蘋又不是这样的人,他苦苦修炼这样功夫,就是为的灭尽天下阳气。所以他现在就是抢先将心经发动起来,直接以人间阳气去补他那气机。这样他才能至这功夫的巅峰境界,也才算是真正的成功。一旦让他将这心经真正发动起来,他这一团昏惨惨晦黑之气,到时每向外扩张出一圈,便将所到之处的阳气尽数灭掉,又将之吸入他内气之中,不管是遇人遇物,阳气尽数被他强盗一般取去,阳气被灭之人的人气也自然被他又强取而去。他这内气得此补充壮大,又更是向外扩张,如此反反复复,天下阳气渐消,他这晦暗之气却在猛长,越到后来,这涨消也越是快捷,不用多长时候,便可将天下阳气灭尽了。”众人听方明这样一说,知道方明见过那本奇书,所说自是不假,只是没想到这九九心经能够如此厉害,便都问方明何时动手。方明道:“此时他刚将内气鼓荡而起,还不能够吞噬人间阳气,也还算不得真正发动起来,我们于此时就得即刻动手。若是晚些时候,一旦让他得手,他便能大肆吞噬天下阳气,这时候天下阳气其实已是被他这九九心经征服了,这就如人斗志全丧一样,便要任其宰割了。这样一来他那内气也就如狼入羊群般,能够随意吞噬人间阳气,莫说是我们六人合力,就是胡玫不受那伤,也是无能为力了。这便是这九九心经厉害之处。”众人听了,都问道:“大哥以前为何从未提起他这等厉害之处?”方明道:“若是早说与大家知道,又怕兄弟们心神不宁,扰了修炼之事。至胡玫受伤之后,又一心盼她伤好复原,更是不敢说与她知道了,只是悄悄说与柳姑娘知道,让她在此日夜盯着。”众人道:“既然他已经发动了,那就动手吧,还等什么?”方明道:“莫忙,我还有话说。以前都已与蒋兄楚兄盘算好了的,到时只去各找对手就是。只是这一仗,才真正是生死攸关,胜败又是难说。到时我们六人先将心经逆行发动起来,若是能一举得手,将他死死扼住,他便是一年半载也不能发动起来,只得在那里进退不得,干耗内力,那时胡玫内伤必定已好,她赶来便可将何一蘋这团恶气打散,不复再聚,何一蘋这九九心经也便成了一场虚幻之景。若是不能一举将何一蘋死死扼住,我们六人只怕就要灰飞烟灭了,怕是连柳姑娘也无法逃的。至于如何个灰飞烟灭法,我也不知道详细,只是切切记住,到时若是落败,只须将心神宁住,心气固住,绝不可松懈一下。因大凡灰飞烟灭,乃是精气神不能收束,散越而去所至。若是心神不散,内气也便有所收束,又何至于会灰飞烟灭?兄弟们都是练气之人,这个一说自会明白。这灰飞烟灭之说只可吓唬那些糊涂之人罢了,何况我们这逆练心经,已是成功,这样功夫自也不是浪得虚名,到时候谁胜谁败,也是难说。”蒋耀昆楚慈问道:“方兄方才说这灰飞烟灭之事,说你六人到时会灰飞烟灭,我们这些人难道就能够幸免吗?”方明道:“这灰飞烟灭一事,若是到落败之时,的确是只有我们六人,还有柳姑娘大约也是不能脱此干系。而你们都可幸免。”这二人问道:“这却是为何?”方明道:“只因我们六人是逆练心经的,又是已经成功,本是与他九九心经天性相克的,他自是不会饶过我们这些逆练九九心经之人,这全是天性相克使然。至于柳姑娘,因她气机已是与胡玫相通,自也与我们这六人相通,所以大约也是不能绕过她的。”众人道:“原来如此,真正是费尽心机了。”马天明此时有些烦道:“说到这里也就好了罢,都不要再多说这些了,就是落败,我倒是也想看看,他是怎样使我们这些逆练心经之人灰飞烟灭的。”方明道:“也好,那我们这就去吧。”柳如燕此时忽然说道:“且慢,我也有话说。”方明道:“柳姑娘请说就是。”柳如燕道:“他既是如此厉害,等会你们六人且先别忙着将心经逆行发动,就让我先去与他斗上一阵,挫挫他锐气,灭灭他威风,大抵也可先让他心神不宁些。”方明闻听此言道:“这样也使得。”然后众人一齐走出树林,向那半山腰处悄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