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墨,微浅。
身处在此方世界之中,忘却了流年。
云小逸指间捏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一小块明珠,明珠之上投射而出的白色光华缠绕着指节,将身周的其余色彩排斥驱散而开。
毫不吝惜天地之外唯一的那点光亮所在,曲指,弹出。
光化作了流光,冲向天际,投入距离云逸更加遥远的地方,不知深浅。
光华吞噬着世界,却也逐渐临近虚无,云逸身后的那道延伸至空间之外的狭长阴影,亦是迅速地缩回了脚底,随着那光点越飞越高,影子不安地来回躁动着,蚕食着身遭微弱无比的白光。
云逸却是依旧盯着那光点掠去的方向,昂着头捕捉着早已不可察觉的荧光。
那里的天空,较之先前,又是浅去了几分。
于是脚下的世界便又即将被黑暗蚕食殆尽。
影子被云逸死死地踩在脚下,凝聚出大团深幽浓稠的墨色支撑着形体,以免支离破碎。
其余的身子化作比之天穹稍深的流墨,涌向六方。
影子占据了浅墨之下的虚空,占据了云逸目力所及之处的虚空,占据了那团微光之外的虚空。
云逸侧了侧脑袋,看着那想要吞噬整个世界的影子,其上的浅色。
近了。
那被他送走的珠子,理所应当般地落回来,忽然就让他显然那般的愚不可及。
“知深浅…”
那人反驳着某个暗自嘲笑的声影。
暗自嘲笑着。
云逸的身影瞬间消散殆尽,在那团光华降下的同一时刻,原本吞噬着整片空间的阴影,便被同化为了白茫茫的荧光。
荧点向着影子所蔓延的方向飞掠而去,弱小的光点悄然游移间,却是眨眼便登临天涯,占据了影子望而不及的领域。
分明是充斥了整个世界的光彩,却又让云逸感觉眼前物事更胜方才般的模糊,指间上的那点白玉光泽透着有别于暖玉的冰冷,凝结了湿汽黏着其间好似凌空悬浮。
云逸低着头,好让颈间悬着的那块字体远离凡体,兀自散发着仿佛燃于炼狱般的炙热气芒。
两件物事被他渐渐推进着,遥望着,重逢了。
“哧——”
流光升上天空,惊起一声仿若破空之音,令得云逸想起了画上舞于九天的焰火。
以及最后时刻从虚空之中坠落人间焚尽一切的陨火。
那陨火燃尽了云逸初见之时便据为己有的走马灯。
云逸沉着脸捏着脖颈上略微锋利的复杂线条,似是方才烧融了银丝,那闪着荧光的字体被他远远拉开,连带着极细的丝线勒在后颈,一阵阵温润的触感便从其上蔓延开来。
如玉般的触感令得云逸愣了愣,脱离了软玉的影响,却也是首次感受到近玉者的同化所在。
而后只听得“绷”地一声轻响,融化的结点彻底断裂,两道银丝弹向了双颊,生出两线若有若无的风刃,险险地绕至脑后。
极细的丝线刹那相撞,竟是完美地贴合在了一起,仿佛线圈被收束了起来,脱离了那个被它纠缠了十四年的主人。
随后飘然而落。
云逸却是没有去理会那半条丝线,手中的那块字体在指间渐渐冷却,不再向往光明,随着陨火的越飞越高,那一道道线条也随之重新黯淡了下来。
仰头,看着那团渐渐笼罩天穹的光影,云逸悄然迈步,跟随其上。
那光点,飞向了最深的天空……
……
不知行了多久,脚步终于停顿,站定。
抬眼四顾,似是因为世界中心的缘故,周遭空旷的厉害,缺失了星辰的天空组成了半张浑圆的罩子盖在平整的土地上,而此刻顶在云逸正上方的,正是那罩子最高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