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情雨突如其来,一场魂比莫名其妙。不过没有几个人会真的去计较输赢,似乎大家都是赢家。围观百姓平白得利;杏花谷因此而得名;林家营造了兄友弟恭的形象。皆大欢喜。
得利的百姓自觉的排着队领取杏花谷的云雾凉茶。自有杏花谷的大伙计田仲光出面领头招呼。
至于林风兄弟,自然是被商财神请上了雅间。主角享受优待,谁都觉得无可厚非。倒是晚来的张俊只看见了表哥的背影,颇费了一番口舌才进了杏花谷。
※名词解释※
《魂典*博物部*九州地方志》
云雾凉茶:寻常茶叶,秘法烹制,位列凡品十大茗茶第十;茶香沁人心脾,回甘宛如腾云驾雾,有消暑解乏之效,长饮亦可安神定魂。
※解释完毕※
进入杏花谷,林风打量了正厅悬挂的匾额。字是好字,定是高等魂修巅峰之笔,奈何没有落款。
不等林风发问,商平便笑道:“朋友随手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贤侄还是楼上请。”
主人家不说,林风也不好多问。原本不想进这杏花谷,奈何先是自家兄弟在人家门口惹了乱子,弟妹又有求于人,加之盛情难却,半推半就地也就上了二楼。
还是那间靠窗的雅间,原本的酒席才撤去。商平待要吩咐上菜,林风忙道:“商叔莫要客气,几杯凉茶润润口就好,今天乃是家父的诞辰,家母还在家里翘首呢。”
商平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上一壶彩茶吧。溪云城特产的魂茗,也不算辱没了贤侄的身份。”
话音才落,有人敲门,商平应声,一位没有佩戴胸牌的伙计推门进来,先向林风兄弟施了一礼,后在商平耳边低语几声,接着离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豪不拖沓,不禁让人感叹:杏花谷的繁盛果不是偶然。。
商平笑道:“本想偷得浮生半日闲,陪着两位贤侄饮壶好茶,奈何俗务缠身。阿芳,你也算半个主人,替我招呼好,莫要怠慢。”说完,便在一阵相互的客气中转身离去。
商平才走,林远便兴奋地道:“哥,阿芳,我没听错吧?商胖子刚才是说的彩茶?”林远跟着老祖母长大,自然也认识同为溪云城五巨头之一的商平。
见二人点头,林远又道:“商胖子今天怎么了!彩茶好喝却少有,这么多年了,老祖宗只在今天早上才为我种魂烹制过一次。
说起茶艺,全天下功夫最好的非咱家老祖宗莫属。跟着老祖宗这么久,我也略懂一二,待会就给你们露一手。”
不多时,伙计敲门。见送过的是一壶热茶,林远一阵摇头:“可惜了一饼好茶,让个庸手给糟践了。”
伙计退去,林远斟了三杯茶,又随手倒掉,接着给林风和江芳再斟上,自己的杯子却空着。
见二人不解,林远忙道:“这彩茶,一天最多喝七杯,再多就是浪费。刚巧,我今天早上已经喝过了。哥,阿芳,你们快喝,彩茶凉了就没效果了。”
林风与江芳连喝了七杯之后,林远道:“彩茶是咱们溪云城的特产魂茗,以魂凡皆宜而闻名。
哥,你进阶在望,喝了彩茶,把握就更大了,说不定能再入消魂道,取得一件高阶的水行材料,连接金行的槊刃和水行的槊杆,打造一杆完整的魂器马槊。
阿芳,你虽然种魂艰难,但是喝过彩茶,也会多一些希望。再不济,彩茶还有健体养颜的功用呢。”
“彩茶是好,喝不了也不用倒掉啊。”江芳崇拜林远,却也不愿意看他糟践东西,哪怕注定用不了。
“没见识了不是!老祖母说了,品鉴彩茶必有七要,否则效果会有折扣。”带着点卖弄的意思,林远解释道,“所谓七要,赤面橙柄黄金脉,着水绿叶泛青汤,香若兰花沁心脾,雾带紫韵忽如梦。
这壶茶泡好了才送来,咱们失了赤橙黄三要,只能去三杯以祭。因为这三要都是彩茶茶叶的表象,所以三杯祭也叫葬表。”
“那正常情况下,这三要叫什么?”江芳是不懂就问。
“观象呀,观察表象的意思。”林远是不厌其烦,“随后的识变,是看茶叶变成绿色;赏汤,是欣赏茶汤的颜色;闻香,知韵也都是字面意思。
老祖母说了,只有这样饮下的彩茶,才能发挥全部功效;其他的任何饮用彩茶的方式都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正说着,房门“呼”的一下被推开,张俊气鼓鼓地走了进来:“风哥,你怎么也不等等我。小远,你没事吧?阿芳也在?”
也不等三人回话,张俊继续道:“门口的伙计还不让我进来,说了半天,提了阿芳的名字才放行。这一路过来,着急上火的。还好,这有茶水,我得多喝点。”
说着张俊直接拎起小巧的茶壶,对着壶嘴一饮而尽。
“茶不错,挺好喝的,就是少了点。怎么大酒楼也这么抠门?”张俊有些抱怨,“行了,别坐着了,赶紧走吧。我出来的时候舅妈就在催了,现在指不定急成啥样呢。”
张俊往外走,嘴里还嘱咐着:“回去可别说小远打架的事,打赢了也不行。再给舅妈急出个好歹来!”在张俊眼里,毫发无伤的林远必然是赢得非常轻松漂亮的。
林风三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张俊回头:“什么牡丹天?也不看看都几月了?想看牡丹,那得等明年。别磨蹭了,快走。这么奢侈的地方,待久了都难受。”
江芳笑的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林远强忍着笑,背起媳妇,跟着两位哥哥向家中赶去。
溪云城四面城墙齐整,唯有西北角有一处残垣,似乎是被巨石生生砸开一样。从这处残垣可以直接看到金坚阁旧址。
为了筑溪云城新的镇守塔,旧的金坚阁几乎被拆得片瓦不剩,那颗引来天火致使老城焚毁的古树残躯也被连根挖起。如今金坚阁的旧址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残垣断处,宽不足两米,因这里入山更方便,早已被人踩出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走出残垣,首先入目的是一座百米左右的土丘。
悠悠终南十万山,多的是名峰险壑,这座土丘却是籍籍无名。只有溪云城本地人管它叫作首望山。因为,无论晨曦中,还是暮霭里,远观土丘,都会觉得它像一颗远望终南的人头。
视线越过首望山,深山里,金坚阁旧址的大片空地依稀可辨。因为首望山也是远眺老城,所以在溪云城人心里,这座形似人头的土丘就带着心念故土的意思,所以非但不觉得瘆人,反倒是亲切无比。
首望山东面便是溪云城得名的流云溪。据说,早年间,这流云溪水流清澈,常年不断。清晨和冬季,溪面上还会有水汽笼罩,宛如浮云流淌,仿佛置身仙境。
但是,从林远记事起,流云溪便只仲夏的一个月才是盛水期,而且水流浑浊,完全没有流云的异象。过了仲夏,流云溪的水流就会变小,处暑前后必然断流。
现在是七月十五,流云溪的水面宽度已经不足一米。空旷的河床上,秋苇早已开始生长,不出半月,白色的秋苇花将成为这片河床的主人。
流云溪上的秋苇因为能够结出一种类似魂香的菖蒲而闻名。这种菖蒲能增加魂成几率。但这种加成只对十二岁以下,且是亲手摘下菖蒲的孩童有效。
天生灵物,必有奇兽相护,秋苇菖蒲的守护奇兽名为沙鳖。别看沙鳖张牙舞爪的,其实半点杀伤力都没有,它擅长用幻术把菖蒲隐藏起来。
中秋月圆,菖蒲成熟,干涸了流云溪河床便会成为整个溪云城十到十二岁孩子的竞技场。哪个孩子找到并摘下品相最好的菖蒲,哪个孩子就会获得本年度孩子王的称号。
当年的林远就是一个蝉联三年的孩子王,也正是那时,他在同年的堂兄林东心里留下了不可战胜的阴影。
距离流云溪河床数里,靠近城墙残垣的地方有一个独门院落。这便是林远的家了。
溪云城里,林家有世代守土之责。不知为何,这段城墙残垣怎么都修不好。于是林家就在这里建了一间小屋,作为残垣断处的看守之用。
时光荏苒,承平日久,当年的一间小屋,经过多次翻修已经扩展成为一座单独的院落。
十五年前,伤重的林春突然要求分家。本来依照他的条件,满溪云城的林氏产业是能随意挑选的,却不知为何,单单挑选了这座院落。大家都说是因为林三哥不想跟兄弟起争执,毕竟小院虽好,地处城外。
面朝西山,背靠城墙,前有庭,后有院,厢房对立,门前两棵梧桐树。梧桐树是当年林春亲手栽种的,位置很讲究。
城墙都有阴影,朝阳初起时,西城墙的阴影最长,称为影初,夕阳落尽时,东城墙的阴影最长,称为影烬。那两颗梧桐树便被林春种在影初的最边缘。
十五年过去了,梧桐树长到了十数米高,高大挺拔,像两把罗伞,撑起小院的天空。
才走过残垣断口,林远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原本欢快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也不再跟背上的江芳讨论张俊知道喝的是彩茶后的反应。
正午的时候,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太阳,城墙的阴影都够不着院子的后墙。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林远眼里,这座熟悉的院落突然变成灰色。孤独环绕,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毫无依靠地孤零零地站在阳光下,不知所措,一幅衰败的景象。
眼前一阵恍惚,景色又恢复如初,依然是艳阳高照,生机勃勃,但林远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刚才的一幕太可怕了。“应该是幻觉吧。”林远这么想着。
江芳最先感受到林远的失态,开口问道:“怎么了,远哥?有什么不对吗?”
张口,林远才发觉喉咙有些发干,咳了一声,道:“没什么,忽然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前面的张俊回头,接口道:“当然不一样了。小远,你已经魂成,是个正儿八经的魂修了。当然会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要我说呀,无论如何,饿了要吃饭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快走吧,我都闻到舅妈下饺子的香味了。”
“俊哥瞎说,远哥不到家,娘才不会下饺子呢!不下饺子,你鼻子再好也闻不到香味。”江芳毫不留情地戳穿张俊。
“有一点俊哥没瞎说,娘包的饺子就是香。”林远为张俊打圆场。
“想吃饺子就赶紧走,别让娘和大姑、姑父他们久等。”林风大手一挥,率先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