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牢圈自成天地,外面看得见里面,里面却看不见外面。林远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满心的怒火借着高强度的快打倾泻到龟缩的林东身上。林东如何尚未可知,感时而降的情雨倒是弱了不少。
※名词解释※
《魂典*博物部*奇物篇》
为牢圈:魂修争斗,威力难控,房屋器皿,概莫能免。时有魂帝姬昌者取古井之土,和雁血、犬溺而制魂墨。此墨遇双魂印则成笔,画地成圈,是为为牢。
概因鸿雁守时,犬溺守土,为牢圈自成天地,非先定之钥,不能开启,非魂帝只能,无法击破,籍此以限魂争。
※解释完毕※
渐渐地,林远感到了疲倦。林远的快打持续时间是十八分钟,如今魂成,估计能到二十分钟,之后便会手足酸软,难以为继。与那位公孙兄所言一般无二。
感到疲倦,就意味着快要到极限了,不过林远不能停。林东有备而来,林远不知道在他手下能走几招,只期盼着在自己到达极限之前,能将他击倒。
林东也是有苦自知,好容易挨过了十五分钟快打,林远竟然还是气息悠长,力道不减。
快打又名四境拳,林家基础绝学,魂卒境修习。分“快如风,急如火,重如山,徐如林”四境。千年劫难以来,只有林春一人在魂校之前达成四境。
想不到,林远刚刚魂成,就有了三境的修为,假以时日,绝对能超越其父。这太令人惊讶了。
有好几次,林东都生出了逃跑的念头,奈何三境的快打会产生一股莫名的吸力,根本跑不了。
又有好几次,林东想要动用魂器长枪追风,总感觉差点火候,再忍忍效果会更好。
就这样,为牢圈里,两个人都苦熬着,拼着忍耐。林风到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其实,林风跟江芳一样,也是早早地请好了假,毕竟今天是父亲的诞辰。
藏兵洞里,听了张俊的传话,林风摘下自己的军牌,扔给张放,边卸甲边说:“到军候那里报备,让副队正林山顶岗,我下职了。”
话说完,甲卸毕,铠甲整齐得挂在了兵器架上。林风也不说话,提着柘木杆,一头钻进了情雨。身后,张俊喊着:“风哥,等等我!”也一溜小跑地跟过去。
林风的雨具是军中制式的雨衣,物魂两用,不戴兜帽的话,像是披风。这是军人能够从军营中带走的不多的物件之一。
林风的速度很快,他还不知道林远魂成的消息,生怕弟弟吃了亏。所幸,杏花谷离南门不远,转角就到。
远远望去,庞大的围观人群让林风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走近了些,为牢圈特有的光芒让林风错愕:不是说阿远跟人打架么?怎么成了魂修争斗了?
人群之外,林远的表现让林风震惊:这小子,什么时候魂成了?还这么能打?这还是那个文弱的阿远吗?
一扫眼,看见了杏花谷门口台阶上站着的江芳,林风不动声色地挤了过去。
江芳正兴致勃勃地看林远火爆的快打,忽然瞥见大哥来了,赶忙高兴地招呼:“大哥,快看,远哥真厉害。”
林风问道:“怎么回事?”江芳有些茫然。
林风又问:“打了多长时间?”林远打得火爆,江芳只顾着高兴了,哪知道多长时间。
旁边一个人答话:“有十五分钟了。”
林风侧目一看,是杏花谷的伙计,胸牌上有名字,叫田仲光的,便问:“你怎么知道。”
田仲光偷瞥了江芳一眼,傲然道:“这是咱们做伙计的最起码的本事。”
林风又问江芳:“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这回江芳知道,小手一指林东的几个同伴:“是因为他们说了不好的话。”
顺着江芳的手指,那四人林风认识,林家子弟,四个赤魂卒,算是小有成效,跟林东合称五方少年,名字分别是“南”“西”“北”“中”。
林风道:“你们都说了什么?”能让林远动怒的话,江芳即便是知道也说不出口,还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林风是林家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是所有林家后辈心中的偶像。四人见林风一脸严肃,心中害怕,却唯唯诺诺的,怎么也不肯回答林风的问话。
“我知道,”田仲光又说话了,见林风面露不善,忙道:“当时有客人要找江芳主厨,我过来通报,恰好听到的。”
“说!”林风冷声道。
伶牙俐齿是酒楼伙计的看家本事,田仲光把当时林东的语气、神态学得惟妙惟肖,连咬字的重音都分毫不差:“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日”“江”“花”“春”“绿”几个字咬得很重,与当年林之洋“一字师”的手法一般无二。
江芳闻言,小脸通红,粉拳紧握,朱唇紧闭,浑身发抖,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愤怒的情绪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林风闻言,二目圆睁,牙床紧咬,紫魂校的气势迸发而出,罩向四个少年。这时,杏花谷大厅里悬挂的那块牌匾上一股更庞大的气势涌来,将林风的气势泯灭于无形。
好在,林风站在大厅之外,没有受到那股庞大气势的反噬。同样道理,站在大厅里面的四个少年也没有受到林风气势的冲击。
林风猛然转身,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林东!”
为牢圈里,林东感到莫名的胆寒,待要动用魂器,忽然觉得林远快打产生的吸力不那么强大了。
林东心念一动,顿时忘记了胆寒,立刻放弃了动用魂器念头,左脚稍稍退后半步,右拳蓄力,猛然挥出,正与林远的右拳撞在一起。
将高强度快打持续了二十分钟的林远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么抵挡得住林东这以逸待劳的蓄力一拳。
双拳相对,但见林远的右臂面条似的垂了下去。再挥左拳,同样的左臂垂落。
林远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剥离干净,刚刚升起的一丝魂力也消耗地无影无踪。心脏的跳动似乎连成了一片,仍有供血不足的感觉,肺叶仿佛一个破了的风箱,无论喉咙怎么吸气都填不满。
反倒是快到极限的林东精神一振,力量又神奇地布满全身。魂卒境界无法施展魂技,一阶之差,岂是那么容易赶超的。
林东上前一步,一拳打在了林远的鼻子上,正如当初林远打自己那样。鲜血瞬间从林远的鼻孔里流淌出来。
让林东失望的是,林远却没有像他那样捂住鼻子止血,似乎刚才的一拳是打在别人的身上,鲜血也是从别人的鼻孔中流淌的一样。
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林远依旧抬头盯着林东看,眼神冒火,杀气十足。
若是从前,林东或许会因为这样的眼神而害怕退缩。但是现在,这样的眼神只会让林东想起自己刚刚搏杀的那头黄级凶狼。被魂器追风刺进身体之前,那头凶狼的眼神不就是这样的么?
“哈哈,像你这样的一条贱命,能成就我的“不惧之心”,也算是莫大的荣幸。从今往后,林家的血脉会更加纯净,芳妹也会有个更好的归宿。为了林家纯净的荣耀,林远,你必须死。”想到这里,林东的拳头再度挥出,一连串酣畅淋漓的二境快打直接把林远击倒在地。
看着倒在地上,仍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林远,林东忽然改变了主意,上前几步,跨立在林远的头上,高声道:“林远,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就像现在这样,说一句我错了,然后一动不动地待足三秒,为牢圈自会解开;第二,像只蛆虫一样不停地蠕动,直到我把你的脑袋踢爆。我,啊……”
未等林东说完,林远猛然抬头,一口要在林东的小腿上,他用行动作了回答。
林东魂力运转,小腿的肌肉猛然收缩,竟是硬生生地崩掉了林远的两颗门牙。盛怒的林东没头没脸地大力踢打林远,林远双手抱头,蜷成一团,任他踢打,身体借着林东踢打的力量不停地转动着。
整个过程很快,电光火石一般,待围观者反应过来,林远已经倒地,胜负逆转,林东正做着胜利宣言。宣言没念完,又是暴风骤雨般的踢打。
从大喜到愤怒,再到大悲,短时间的情绪起伏让江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林风也是愕然,但,到底是魂校修为,很快回复过来,低头瞧见江芳的不妥,抬手将美少女揽在怀里,魂力外放,安抚她的心神。
“啊……”回过神来的江芳发出尖叫,“大哥,你救救远哥吧,他会被打死的。”
慢说林风仅仅是个魂校修为,纵使联邦第一高手,有半步魂帝之称的紫魂王孔令禹前来,同样无能为力。暴力破解为牢圈,非魂帝境界不可。眼下,只能看林远的造化了。
除了江芳的抽泣,几百人的街道竟然鸦雀无声,这场不知因何而起的争斗,因为林远的刚烈折服了所有人,包括那四个知道内情的五方少年。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哈哈,我就说么,不守规矩就该是这个下场!”正是原来抱怨林远不守规矩那位,感情他才反应过来。说完之后,那人也发现自己说话不合时宜,随即识趣地闭上嘴。
林风闻言扭头,目光如电瞪了过去,那人或有感觉,抬头毫不畏惧地跟林风对视。
那人是个凡人,面相平庸,但是神经超级大条,居然敢跟魂修叫板,见林风不再看自己,便洋洋得意的四下看了一圈,似乎是在宣扬自己的胜利。浑不知,从今以后,每个夜晚他都要沉浸在噩梦之中。魂修的暗算,凡人根本防不胜防,随手种下一枚梦魇,便能让人终生难眠。
林东越踢越生气,脚下的林远随着踢打越转越快,滑不留手的,一点也彰显不出自己胜利者的豪迈。
已经出离愤怒的林东终于停止了踢打。擎出长枪,魂器追风泛着嗜血的光芒,林东准备用它扎死林远,就像当时扎死那头黄级凶狼一样。
林东不踢,蜷缩的林远也不再转动。不过林东并不担心,因为为牢圈对“不动”的判定时间是三秒,而扎死林远半秒钟也用不上。
长枪高高举起,寒光之下,林远的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只待宰的鸵鸟。只那件灰褐色的蓑衣似乎是饮饱了鲜血,变得有些暗红。
不知何时,情雨已休,乌云却未散尽,阳光凌乱地落下,满街的伞花也消失不见。罕见的情雨会因为真怒而降,也会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散。
所有人都秉心静气,生怕不小心,打破了生命的脆弱,但是,生命真的脆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