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参谋听立昆介绍了沈荡的情况,立刻找到师长黄权,黄权据说是黄绍竑的远房亲戚,掌握着这支抗日生力军,黄绍竑对黄权的倚重,由此可见一斑。却说第三十二师自从嘉兴抗战以来,多次出击,曾在白沙湾、乍浦等处大败日军,声名显赫,近日黄权师长正带领三团驻扎在新篁附近的庄史村,筹划如何消灭沈荡之敌。这沈荡是鬼子扼守海盐的门户,沿途鬼子修了不少碉堡,给周边游击队的活动造成了很大的威胁,黄师长和关团长早就想伺机拨掉这颗眼中钉,只是因为鬼子的工事过于坚固,从沈荡大高桥桥头堡到镇中心据点的总碉堡之间,密密麻麻铺设了铁丝网障碍栏,一味强攻的话恐怕伤亡过大。当下二位长官听了立昆介绍沈荡民众自发杀鬼子的情形,真是喜出望外,当下委托立昆赶快回去想法联系那几个沈荡当地的抗日英雄充当向导,择日攻取沈荡。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说张立昆火速赶回嘉兴找到叶伯民,又通过叶伯民联系到了沈荡杀鬼子未成的刘福全、顾关通二人,二天之后,敏洪带了立昆及刘、顾二人再一次赶到庄史。
黄权大喜过望,当即召集三团长关震东、师部主任雷一鸣一起研究攻打沈荡的战斗部署。
刘福全道:“鬼子大约有四十人左右,伪军也差不多是这个数。指挥部设在沈荡‘当栈’里,‘当栈’墙高院深,工事最为坚固,加上在它之上的更楼视野开阔,据此可鸟瞰全镇。”
关震东道:“这却是个麻烦,我们部队缺乏攻坚的重武器,至多只有二门缺了准星的迫击炮。”
黄权道:“鬼子伪军加一块不过八十多人,老子去二个营,压也压死它了,先去了围住它再说。这样,我亲自带一营从孟家堰西渡,关团长也带一个营从半路出击,以绿色信号弹为号,同时发起攻击。”
关震东道:“这样也好。敏洪这四位兄弟也一分为二,分别带路。”
众人齐声叫好,只巴望着天黑出动。
天色大暗之后,黄权师长亲率一个营带了敏洪刘福全先向南行军,由孟家堰渡河,立昆、顾关通跟着关震东带的一个营从半路出击,午夜时分,两支部队一南一北如一把钢钳夹住沈荡中心镇,攻击即将开始。
关震东团长却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指挥官,部队埋伏下来之后,并不急于攻击,而是反复向顾关通询问通向海盐的路径,随即派出二个排向武原方向的公路上设伏,准备阻击鬼子从海盐过来的援兵,一切妥当之后,黑暗中只见南面天空中一道绿色的闪电,紧接着一阵爆豆般的枪声传来,原来黄权师长已经开始发动进攻了。
关震东一声令下,所有的武器一齐向鬼子的碉堡开火,鬼子伪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密集枪声吓晕了,根本不敢派出兵力出来侦察,只得依托工事盲目乱射一气,指望凭借碉堡的坚固守到天亮。
关震东却并不急于攻击,命令部队压制住鬼子的火力,自己伏在一排砖墙后,居然不慌不忙地抽着烟,只让工兵排的战士将鬼子设在路口、碉堡前的铁丝网一一铲除。敏洪在他身后看着,心中暗暗称奇,佩服不已。
转眼间东方露出鱼肚白,此时龟缩在“当栈”指挥部的鬼子头目佐佐木依然对围困他的中国军队情况一无所知,无奈之下,只得命令四下碉堡中的鬼子放弃外围阵地,集中力量固守“当栈”。
此时天已大亮,黄权师长眼见鬼子困守一隅,却由于墙高壁坚几个小时攻不下来,不免心中焦急,关震东亲自组织敢死队,几次冲近鬼子的碉堡群,却立即被鬼子密集的交叉火力拦截下来。
关震东一挥手,几个战士推上来两只八仙桌,只见他们把八仙桌横着放在地上,又在外面蒙上三层厚厚的棉被,蒙一层,浇透一层水,敏洪他们看明白了,他们打算拿八仙桌做一辆“土坦克”。
敏洪冲着关震东一竖大姆指:“关团长,你还真有办法。”
关震东抺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以前听说土八路用这个办法打过鬼子炮楼,我忽然想起来,依样画葫芦用上一用,也算急中生智。”
转眼间,“土坦克”架在阵地前。关震东手枪一指,所有的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掩护推着“土坦克”进攻的敢死队员。
不料“土坦克”的“装甲”仍是过于单薄,只不过前进了十来米,“土坦克”已是百孔千疮散了架,几个突击队员也牺牲了。
关震东眼睛发红,急得连连挥拳。
原来这“土坦克”八路军有效,在这江南却是不行,关键在于北方天寒地冻,“土坦克”上那厚厚的冰装甲江南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敏洪、立昆几个空有力使不上,在旁急得嗷嗷直叫。忽然,敏洪无间间目光一瞥,看见“当栈”东南角不远处有一处奇怪的建筑,方方正正比烟囱粗不了多少却有三层楼高,孤零零伫立在那儿,敏洪忙问刘福全:“那是什么?”
福全扫了一眼道:“那个是早已废弃的耶稣堂钟楼。”
敏洪看着那座破败的钟楼,忽然灵机一动对着黄师长、关团长献计道:“旁边这间耶稣堂的破钟楼似可利用,我们只消爬到顶上,想法把炸药包吊上去,居高临下,这点距离大概可以扔得到鬼子头上了。”
关震东看了一回,摇头道:“这一带都被鬼子拆成了碉堡群开阔地,如何接近得了?”
锦华挤上前来道:“我听说以前造教堂建钟楼按洋人的习惯都建有地下室,鬼子把教堂拆了未必连地下室一块填埋了,只要能找到地下室的入口,我就有办法爬到钟楼顶上去。”
刘福全仍是愁眉不展,顾关通却是一拍大腿,猛醒道:“我家以前的邻居麻大爷就参加过建造教堂,说不定他能知道呢。”
说罢,扯了刘福全一道便往镇南奔去,约莫过了将近二十分钟,两人搀来了一个白胡子老汉。
关震东问道:“老人家,听说您以前参加过建设教堂,印象中有没有地下室地道之类的?”
麻大爷想了想道:“有啊,地下室肯定有,我还下去过呢,地道嘛好像却没有,根本不需要地道呀,一共就几步长,那叫过道,不叫地道。”
顾关通急道:“咳,老人家,管它过道地道呢,反正就是问你从地下室到得了钟楼上吗?”
麻大爷说:“找得到地下室当然到得了钟楼,只是我估计钟楼里早就没楼梯了,光溜溜不好爬。”
刘福全笑道:“老人家也是够啰嗦的,你只要告诉我们地下室在哪个方位就行了,怎么爬却是跟你没关系了。”
老汉见有人对他不耐烦,心中略有不快,嘟囔着一指前面道:“地下室还用找嘛,原来就在钟楼的东面,你们看,现在都是茅草长满了,对了,那几处草少一点的下面可能就是砖石瓦砾,地下室就在那儿。”
众人定睛望去,果不其然,有一块只有几个平方的地上茅草却是稀疏得多,而且比较矮小。
关震东思索了一下,命令战士们一齐朝这里扔手榴弹,一刹时爆炸声此起彼伏,烟尘遮天蔽日。
碉堡里的鬼子却不知究竟,疑惑地看着中国军,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及待烟雾散去,地上果然现出一个大窟窿,原来是手榴弹把地下室的屋顶炸塌了。
锦华早将一圈粗麻绳緾在腰间,不待敏洪发话,一个箭步蹿了出去,鬼子待要打枪拦截已是不及,只见锦华灵猫般灵活,转眼间钻进大窟窿,长长的绳索拖了一长串炸药包进了地下室。
进去之后事情就变得极其容易了,锦华不消几分钟已攀爬到了钟楼屋顶,只是这间钟楼实在太小,锦华站在顶上,象从井中打水一样忽忽悠悠一口气提上来十几只炸药包。
下面碉堡中鬼子只顾四面射击,根本没有发现来自头顶的危险。
锦华将导火索引燃,叫一声“去你的吧。”奋力将炸药包扔向碉堡顶。
十几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雳,锦华自己的耳朵也震得“嗡嗡”作响,半天听不得声音。
再看那碉堡,却似掀去了盖子的乌龟壳,里面血肉模糊五彩缤纷,二十多个鬼子无一幸免,个个都由佐佐木少尉率领着到靖国神社报到去了。
“当栈”内剩下的鬼子眼见大势已去,再坚守下去独木难支,十几个鬼子竟然齐声大喝,举刀跳了出来,声势虽是骇人,却早被关团长手快,一梭子机枪扫了过去,一阵排枪过后,鬼子没了声息。
这一仗干脆利落,是嘉兴地方抗战以来少有的大捷,黄权师长喜不自胜,一再相邀敏洪等众人加入队伍。
敏洪道:“我们‘抗日铁血团’还有几个弟兄,时机成熟了自然一同前来效力。眼下看来还是坚守在嘉兴城里,四处串连效果可能更好。”
黄权、关震东见说不动敏洪,只得相约告别,率部队再回庄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