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下立昆假作喝醉了酒,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那边厢鬼子兵闹闹轰轰喝了半夜,有几个也醉了,又哭又笑又唱又跳的,乱得一塌糊涂,锦华仔细看那个铃木队长,一般鬼子大多身材矮小容貌丑陋神态猥琐,这个铃木却是鬼子中少有的高个子,足足有一米八开外,而且相貌堂堂,一副方正的国字脸,一对大眼炯炯有神,二道浓浓的卧蚕眉,由于喝多了酒,两腮通红,在那里叽哩咕噜说个不停。
锦华对东明使了个眼色,东明叫道:“保长大爷,我这位大哥喝醉了,是不是旁边厢房找个地方睡一会,等会抬都抬不动。”
保长见状,一指侧厢道:“反正这几间屋子都没人住,抬过去睡一会也罢。”
锦华东明抬起立昆,朝着贴上大红“喜喜”字房间的隔壁走去,摸了半天,正巧没有电灯,东明点上蜡烛一看,还真的有张床,二人把立昆扔在床上,熄了蜡烛,轻轻的掩上门。
锦华东明依旧回到酒桌上,举起酒杯对保长敬酒道:“虽说这回我家瑞芬姐没办法嫁给了鬼子,总也算明媒正娶,以后还望保长大叔多多照应。”
保长有些尴尬道:“自然自然。”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东明又举杯道:“这杯我替干爹敬你。”
保长没法,只得又一口喝干,连着二杯酒下肚,保长老头顿觉不胜酒力,恰在此时,鬼子的酒宴也差不多了,几个鬼子东倒西歪彼此搀扶着,看样子喝得不少。
锦华趁机扯了东明与保长告辞,保长老头早把立昆忘到了九霄云外,竟与锦华兄弟二个一块来到铃木面前辞别,虽说言语不通,铃木也大概看出了意思,哈哈大笑着学中国人拱手作礼。
锦华东明和保长来到大门,见门口还有两个鬼子兵站岗,三人也不作声,一路出门扬长而去,黑暗中保长老汉踉踉跄跄自回家中,不提。
锦华见保长走远,急忙吩咐东明赶快去找李鞋匠,自己绕道回转,也不进大门,摸到喜房西窗黑暗下,侧身俯了下去,偷眼看那喜房。
只见瑞芬端坐在喜床之上,顶上罩着红披头,默不作声。
片刻门口军靴“橐橐”作响,却是铃木摇摇摆走了进来,见了瑞芬,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日本话,便去扯瑞芬头上的红披头,瑞芬因为早就与锦华等商议已定,也不挣扎抗拒,听任铃木摆布。
铃木一面叽里呱啦自说自话,一面脱下军装,将瑞芬一把搂定便想去亲嘴,猛然间突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急忙捂住嘴冲出门去,不及赶到厕所,已是哇哇一顿狂吐。
立昆早就竖起耳朵听着这边动静,一见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立刻窜进房内,钻到了床下。
瑞芬此时见了这情形吓得心头乱跳,浑身发抖。铃木吐了一地之后,轻松不少,又出去洗漱了一番,喝了几口茶,重新回到床前,见了瑞芬瑟瑟发抖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一面不知说些什么,一面上前想脱瑞芬的衣裳。
立昆早就鬼影一般站在了铃木身后,手中高举一根小碗粗细的顶门闩,铃木忽然在烛光中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不待看清,就觉得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与此同时,一双铁钳一般的大手从背后死死卡住了自己的脖子,欲要挣扎却丝毫发不出力气。
立昆见铃木没了声息,却不敢松手,又咬紧牙关卡了半天,看那铃木双腿踢蹬了几下不动了,这才松了手,又怕铃木不死,床上找了根捆扎被子的细麻绳,狠狠地勒紧铃木的脖子,这铃木眼见再也回不去东洋了。
立昆此时不知,他杀的鬼子虽然名不见经传,但这个本名铃木谦二的鬼子却有个堂弟铃木纪夫,在三十多年后的菲律宾发现最后一名鬼子兵小野田广尾而大名鼎鼎。
说起小野田广尾的故事,也是够传奇的。
1974年,日本探险家铃木纪夫在菲律宾卢邦岛境内偏僻的丛林里意外地遇到一个身裹树皮、眉毛和胡子连成一片的“怪物”蹲在树杈上,正狼吞虎咽地摘吃野果。
铃木吓了一跳,赶紧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准备应付这个不明动物的袭击。树上的动物显然也发现了他,猛地蹿向大树的高处双目瞪着铃木,显得特别警惕。铃木从“怪物”纵身爬树的形体看出这是一个“野人”,多年探险的经验和胆量使他好奇地向大树慢慢靠近并冲树上高喊“你是谁”?
树上的人陡然一惊,因为他听到的是一句日语,铃木纪夫见对方似乎对日语有反应,于是又大声喊道:“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野人终于胆怯而结结巴巴地问“你是日本人?”
铃木纪夫也大吃一惊,这人竟然也会日语?
“我是从日本来这里旅行的,你怎么会说日语?你是哪国人?”铃木问。
过了一会儿野人从树上跳了下来,“终于见到日本人了”他嘴里念叨着,片刻,竟然老泪纵横哇哇大哭起来。
他的语言已变得呆板、生疏,经过一番艰难的交流,铃木纪夫得知了面前这位“野人”的名字和他的故事。他就是29年前日本陆军第1-4地区集团军参谋长司令部特别中队的中尉军官小野田广尾。
1944年12月17日上司谷口义美少佐命令23岁的小野田广尾中尉在卢邦岛开展一场针对美国人的游击战。他对小野田说,“我们撤退只是临时的。你们进山,用埋地雷、炸仓库的办法与敌人周旋。我禁止你自杀或者投降。三年、四年或者五年之后,我将回来。这个命令只有我才能取消。”
1945年2月28日,美军在卢邦岛登陆,大部分的日本士兵不是投降就是战死。小野田把剩下的人分成小组,同伍长岛田、上等兵小冢金七、一等兵赤津三人一起隐人丛林,继续顽抗。
????1945年8月15日,在盟军的联合打击下,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美军派出由已投降日兵充当的军使赴各岛劝降,同时撒下大量的传单。1945年10月,小野田看到了美国人发的传单,上面写道“日本已经投降,赶快下山投降。”
小野田当时将信将疑,这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枪声,于是认定战争没有结束,传单是美军在骗人,他们又藏进了丛林深处。
????每天清晨,小野田带着三名士兵爬上山峰,对着旭日敬礼,并继续着他的战斗。他的策略非常清楚:他无法占领整个岛屿,但是,他可以让岛上的菲律宾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因而产生一种无所不在的恐惧,在这个意义上,他就成了整个岛屿的统治者:这正是游击战的最高目标。因而,他会突然的出现在村落,射杀当地农民,然后躲入山林。有几十个人农民在收成香蕉时,无端的被他们残酷的枪杀。
小野田的四人游击队保持着不断移动的战略,当地人始终无法将他们捕获。停留在同一个地点几天之后,他们就会移动。在漫长的雨季,他们就扎营,因为没有人会在雨季上山。他们偷窃当地居民的食物,偷鸡,杀水牛,捉野兔,吃蜥蜴,他们甚至将保存晒干的香蕉充当干粮,以便维持一定的热量。但是他们无法猎取太多的食物,因为枪声会曝露他的战斗位置。当雨季来临,他们得彼此警惕,尽量保持清醒,以免在睡觉时因体温过低而死亡。
?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日本建起了成片的摩天大楼,日本产的电子产品销往世界各地,东京的实业家购买了美国的大公司,而小野田等人却继续在卢邦岛为天皇而战。他们喝河水,靠水果和树根充饥,幸运的是他只犯过一次扁桃体炎。晚间丛林中经常大雨倾盆,他们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步枪。每个月他们都要袭击一次军车,枪杀司机。
????终于有一天赤津一等兵受不了绝望环境的煎熬,高举双手,向当地警察投降。剩下的三人彼此激励,要不断的战斗下去。隔年,他们发现赤津在山里留下许多传单,告诉他们战争已经结束许久,日本已经投降多年。他们还发觉赤津加入了当地的搜索队,在全岛山区展开劝降。小野田判断,这是敌军的策略,对于赤津的背叛无法认同。他下令全体退到更深的山区,以避开敌军的诱捕。?
????1952年他们亲人的家书与日本当时的报纸,不断的在深林里出现,希望他们三人念及家人,或许会软化态度出来投降。然而,小野田仍然认为这是瓦解他们意志的策略,固执的他做出结论:继续作战,永不投降。
????1953年6月岛田伍长在一次行动中被当地渔民射伤大腿。虽然后来复原,但在隔年五月,岛田在又一次冲突中当场战死。十天之后,新的传单出现。搜索队拿着麦克风在山里到处大声的叫嚷说“小野田,小冢,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是他们始终不为所动。他们感觉到,战争还在进行,日本还在奋战,投降是莫大的耻辱,他们坚信终有一天日本的后援部队将会攻占整个岛屿,太阳旗将会随风飘扬。甚至当小野田的亲兄弟来到这个岛屿,拿着麦克风对他喊话时,他依然认为,这不过是美军宣传人员以像他兄弟的声音来诱捕他的。游击战让他养成一种事事怀疑的态度,更重要的是,他深信日本人是一个宁死不屈的民族,他不能让尚在作战的日本皇军与国民失望。为了长期坚持下去,小野田同剩下的另一名列兵又在丛林中挖了一个从空中无法发现的地下掩体。
小野田后来也怀疑过是不是上司谷口义美把自己遗忘了,艰苦的环境和黯淡的前景终于让他产生了自杀的念头,但是马上就放弃了,因为上司不准他这么做。
????每天清晨旭日东升。小野田与小冢依然挺立,像太阳致敬。1965年,他们偷到一台收音机,听到了新闻里关于国际关系的报导,中国与日本已经不是敌对的国家。然而,他们始终不肯承认世界的改变。他们依然故我,枪杀农民,烧毁稻谷。
????就这样他们竟在异国的山林荒野中秘密地生活了28年。据说小野田之所以能够在山林里像原始人一样长期生存下来,是因为曾在日本陆军中野侦察学校受过有关训练。
????1972年10月小野田在附近的村庄埋设了剩下的最后一枚地雷,因为生锈,地雷没有爆炸。1972年10月9日,菲律宾警察部队得到当地农民的报告,在卢邦岛发现了两个旧日本军人在山岗上烧稻草。菲律宾警察部队索特上士等三人连忙赶到现场,山岗上的两个日本军人立即举枪射击,在对射中一名日本军人被击毙,另一名逃入密林中。后经查明,被警察击毙的是一等兵小冢金七,身边扔着保养良好的38式步枪,而跑掉的正是小野田广尾。小冢身中两枪,其中一枪穿越心脏导致其当场毙命。
日本投降27年后,仍有日本士兵战斗并死亡的消息引起了东京的高度重视。日本马上派人到缅甸、马来西亚和菲律宾寻找藏在森林中的日军士兵。山里的传单更多了,除了报纸、杂志,还有小冢在日本的丧礼的消息。但小野田始终认为这一切都是欺骗。
?正如当时菲律宾卢邦岛副行政长官埃拉莫斯回忆说:“后来小野田领我们看了他在森林中的藏身之地。那里很干净,墙上挂着'把战争进行到底'的标语,还有刻在香蕉叶上的天皇肖像。他的手下活着时,小野田经常训练他们,甚至组织诗词比赛鼓舞士气。
埃拉莫斯说:“我的父亲曾同小野田打过仗。后来我当警察,也同小野田的游击队交过手。我们在丛林中多次搜索都未能发现游击队的踪迹。为了让他们相信战争已经结束,我们散发了当时出版的报纸和小野田游击队亲友的书信。事后我问小野田,你为什么不投降?小野田回答说:“我们不知道其他小组的情况,而且看见的书信和报纸我们认为都是捏造的。”
铃木纪夫告诉小野田广尾:日本早已在29年前宣布战败投降,现在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小野田广尾说“我不信这是真的,我拒绝接受任何人的劝降和诱降,除非我亲耳听到过去的长官对我亲口下达命令,我才会相信。”
铃木纪夫只得遗憾地告别。
????铃木把巧遇小野田广尾的消息带回了国内。为了使这位躲藏了30年而不肯投降的陆军中尉正视现实,放弃幻想,日本政府费尽周折,终于找到已是一名书商的小野田广尾的上司——前少佐谷口义美。
????1974年3月9日是会面的时间,在歌山角日本官员记录下了这奇特的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后一次受降仪式。谷口义美穿着军装出来了。小野田广尾确认正是自己当年的上司。
????他迅速向上司敬礼,报告:“少佐长官,小野田广尾中尉前来向您报到,听从您的命令。”
谷口说道:“你是好样的,我为有你这样的部属而高兴。”说罢,谷口上前热烈拥抱握手。稍后,谷口表情严肃地说“受降仪式开始。小野田广尾中尉,我以你上司的名义,向你宣读命令。”
小野田昂然站立着,听完命令,半天不作声。
谷口义美拍拍他的肩膀说:“接受现实吧,我们确实战败了。
突然间,小野田广尾号啕大哭起来。
谷口拥抱着他说:“小野田广尾中尉,一切都结束了,战争、你的流浪生活,还有'日本不败'神话。”
?小野田在30年的战斗中共打死打伤了130名菲律宾人,包括士兵、警察和平民。许多菲律宾人主张把小野田关进监狱,并绳之以法。但是由于日本政府的斡旋,当时的菲律宾总统马科斯赦免了他,并允许已经52岁的小野田返回日本。1974年3月12日他与铃木纪夫和谷口义美一起回到日本。
这些都是30年之后的事了。却说立昆杀了铃木,也不回头看瑞芬,径直奔到窗前,轻轻打开窗子,窗下锦华早已蹲的两腿酸麻心中发慌,见立昆得手,立刻站起身来接应。
立昆这才回头来拉瑞芬,无奈瑞芬抖作一团,手脚根本不听使唤,立昆闷喝一声,一把抱起瑞芬便往窗口一塞,幸亏锦华接住,两人伏在窗下喘息,耳朵中只听心口“砰砰”乱跳。
立昆跃出窗去,与锦华一边一个搀住瑞芬,黑暗中一路狂奔,不一时回到李鞋匠家。
李鞋匠与东明早就坐在收拾好两个包袱上,急的双腿战抖,一见锦华三人进来,不及多言,开门便走。
街面上寂静无声,众人急急如漏网之鱼,脚不沾地一路急行,不一刻出了盐官城,所幸城里并无动静。
众人出得城来,不敢走大道,只望着田野小径急走,头上群星璀璨天朗气清,却是没有月亮,难辨东西,众人凭着感觉朝北急急行了半夜,渐渐东方鱼肚发白,天快亮了。
众人行到一处岔路口,锦华道:“大叔,看来鬼子一时无从追捕,暂时是安全了,你和瑞芬姑娘不是说桐乡有亲戚吗,如今只得前去投奔了。”
李鞋匠道:“早年我有个结拜兄弟是崇德留良人,长久不通音讯了,不知在也不在,眼下实在无法,只得先去了再说。”
东明道:“大叔小心,和李姑娘逢着村落多休息一下再走。”
李鞋匠一面落泪一面道:“可恨这东洋鬼子,老天爷怎么不开开眼天雷打死他们。”
锦华道:“大叔休要多想,总要到崇德找到了兄弟才好。”
李鞋匠父女千恩万谢,与锦华等洒泪告别,各奔前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暂且不说李鞋匠父女如何到崇德找到结拜兄弟,只说锦华他们这一路。
却说锦华、立昆和东明三人行了整整一日,真是走的两腿酸软脚底起泡,临近傍晚堪堪走近嘉兴城头,却发现今日的气氛与往日不同,东门口鬼子伪军岗哨林立,行人却寥寥无几,一派肃穆阴森之气,城头一排白纸做成的花圈,写满了不认识的东洋字,锦华抬头望去,竟看见城垛上一字排开摆放了一排人头,那些人头血污满面男女莫辨,一个个狰狞恐怖,三人看得心惊肉跳。幸亏因为行人太少,岗哨搜查也不甚严密,三人进了城,径直回到杨柳湾金明寺街东明家,正好敏洪等人都在,一见三人回来,敏洪大喜,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