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接下来两天,敏洪带着锦华接连在望吴门春来茶馆察看地形,这望吴门是个古地名,就是现在的北丽桥一带,当年春秋吴越争霸时期,越国战败,无奈之下越国大夫范蠡巧献美人计,把心爱的姑娘西施送给吴王,可怜西施姑娘北上行至此处,对故乡依依不舍,频频回头,越国百姓由此把城门这一处名为望越门,后来被吴国大臣发现后不允,更名为望吴门一直流传至今。此处素来是嘉兴北城的一处繁华热闹所在,由于地处水陆码头要冲,旧时来往商贾云集,酒肆、客舍、书场、茶馆鳞次栉比。
东吴书场地处北大街中段,是嘉兴地区最大的一座书场,紧邻书场的春来茶馆,又是嘉兴最大的茶馆,边上靠近北丽桥的望吴楼酒馆更是远近闻名,有此三家鼎立于此,兼有附近的“华清池”浴场、“湘夫人”妓院都象赶来捧场似的拥立两旁,有这许多所在,这个地方想不热闹都难,每天上午,北丽桥上人头攒动,宛似一幅流动的《清明上河图》。
虽说这是嘉兴最繁华所在,但由于地势使然,青石板街道却显得十分局促,尤其是春来茶馆这头,当初为了汲水方便临近市河而建,殊不料后来水路交通过于发达,往来船只贪图方便,就近上岸,春来茶馆的河埠几乎也成了专用码头,因此嘉兴人又称这一段为“螺蛳浜”,意为这里的几条石径小巷像螺蛳肚肠一样团团打转。
然而转眼一看河道,便知道理所在,此处陆上交通如此狭促,水路却四通八达,三水交汇,分别可往南、往北、往西,三条大河汇聚于此,仿佛三条大龙戏珠,这颗“珠子”就是嘉兴著名的北丽桥。据说北宋时高丽国进贡使者途经嘉兴,适逢新桥落成,当时地方官员为了彰显国运之盛乃以“丽”字命名此桥。又说由于此桥处于八卦的坎宫,古有“坎官北方水”之说,桥东为秀水,取秀丽之意,故称北丽桥。
敏洪和锦华在桥堍两边仔细看了地势,心中暗喜,此处人多路杂,到时只消将“蛳网船”泊在春来茶馆的码头上,事后一走了之极其便捷,敏洪锦华摩拳擦掌,单等后天1937年的最后一天到来。
却说东明,这两天敏洪为了尽量不惹人注目,吩咐小家伙呆在家里不得出门,东明心中憋气,暗想你们嫌我年小不带着我干大事,我偏要做一桩惊动四方的事让你们瞧瞧,一面赌气咬牙,一面却一时也想不出能干什么,正在烦闷之间,忽听得灶间“扑楞楞”一响,却是他养的一只鹰隼,名为“林雕”,原是前几年锦华在乍浦帮一户人家打灶头时房主送给锦华的,锦华又来送给表弟,几年养下来颇通人意,有时东明调皮,调教得林雕专捉野鸽子回家炖汤吃,这林雕模样却像一只通体黑褐色的大公鸡,只是尾巴稍长,眼珠滚圆如瞪,眼眶四周一圈白斑,两只利爪如钩,模样甚是凶狠可怕。前些天东明家中挨了鬼子炸弹,早把喂林雕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这家伙也不知去了哪里,此时却从破窗口钻了进来,歪着脑袋看着主人。
东明抱起林雕,一手捋着林雕光滑的羽毛,一面继续想着他的心事,猛然间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急忙从衣橱中找出一块白布,比比划划裁成一幅旗子大小,然后扯了几根扫帚条,饱蘸浓墨,在上写道:铁血抗日誓灭倭寇。东明左右端详,似觉还不过瘾,索性去鸡窝把仅剩的一只母鸡杀了,拎着鸡脖子在旗上血淋淋洒了一遍。此时这面旗白底黑字红血触目惊心,东明看得心满意足,一面拔毛炖鸡,只等敏洪锦华回来庆功。
第二日正是1937年12月31日,敏洪锦华早早来到春来茶馆,敏洪一付生意人模样,长袍礼帽,独自一人坐在前两日看好了美龙岛和翻译官常坐的临窗雅座上。
锦华却是一付标准农民打扮,背着一只竹篓,探头探脑来到敏洪面前,将竹篓朝地上一放,转身似乎找厕所去了。
敏洪目光周遭一扫,见没人注意,迅速从竹篓中取出热水瓶,悄悄塞进座位底下。
敏洪端坐片刻,因为茶馆人声嘈杂,并没有听见原先担心的马蹄钟发出的“嘀嗒”声,敏洪放了心,此时锦华正从厕所出来,刚走到竹篓旁,一个茶馆小伙计指着他道:“喂,乡下人,你要喝茶到楼下去,这里的龙井、碧罗春你喝得起吗?”
锦华装做很不情愿的样子,嘴里嘟囔了几句,背起竹篓下了楼。小伙计转过头又朝敏洪道:“你这位先生在等朋友?要么先来壶铁观音?”
敏洪道:“好吧。”
小伙计望着敏洪,小心说道:“先生最好换个座位。”
敏洪道:“为什么?”
小伙计有些尴尬道:“这几日有两个RB人天天来,说不定过一会就来了,他们指定坐在这个座位要看北丽桥风景。先生先换过座位,省得等会麻烦。”
敏洪怒道:“喝个茶都不太平。老子不喝了,麻烦你等会我朋友来告诉他我在对面鸳湖茶舍,老子不要和RB人坐在一处。”
说罢,敏洪怒冲冲走下楼梯,小伙计陪着笑脸躬身相送。
敏洪出了春来茶馆直奔码头,锦华早已坐在“蛳网船”上等着。两人目不转睛看着春来茶馆的大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